文 | 朱小波
前几天我在微信里发了2个乐句的截图向我的二胡老师请教乐理和弓法。
“老师,请问中间那个‘3’是什么意思呀?”“三连音,一拍均分给三个音。”“推或拉,就一弓完成?”“这个没连音线就用分弓演奏。”我对着视频琢磨了半天的问题,老师三言两语就给讲明白了,还补充说:“我们的教材里还没有讲到这个,您有什么问题随时问都可以。”隔了一会又发过来一句:“您这是在试着拉《烛影摇红》吗?”到底是老师,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小心思。只好如实做答:“是呀,因为太喜欢听了。”
《烛影摇红》是我国著名二胡演奏家刘天华先生创作的二胡曲,运用三拍子和变奏曲式的结构原则写成,被誉为“中国式的华尔兹二胡圆舞曲”,是继承和借鉴的完美结合。照理说我这二胡基础班学员还没到“碰”这曲子的时候,是某天老师在课堂上给我们讲授《切分弓练习》的乐理及旋律特点时,捎带着介绍的。刘天华先生(1895年2月4日—1932年6月8日),不但是二胡演奏家、教育家,还是二胡登上舞台的推广者。
当时我只是随手在课本上用铅笔记下了老师讲的只言片语,练琴时翻开教材,再看到这小段记录,莫名就被“烛影摇红”这画面感十足的曲名打动:一支点亮的蜡烛,红色的火焰,它的光和它晃动的影子交织在一起,浸入到无边的黑暗里。我坐到电脑前打开QQ音乐,输入关键词“刘天华、烛影摇红”搜索,一曲刘天华先生亲自弹奏的《烛影摇红》瞬间就从茫茫网海里浮现到电脑屏幕上。
音乐开始是一个八度的大跳音,就好像舞台上突然打出的一束光,让人眼前一亮,灯光照在舞会的女主人身上,慢慢地,她开始起舞。而接下来的三连音就好像一连串快速的转身,她向周围所有的人发出邀请,舞会开始。那五个用顿弓演奏出的“拉(6)”,活泼而跳跃的节奏,让人怦然心动,音乐声中就仿佛看到客人们一对对应邀走进舞池翩翩起舞。
这样一首极有场景感的乐曲,单循环听是不过瘾的。我从书柜里搬出那一套10本的考级教材翻书找出乐谱,又在网上搜了一个教学视频跟着学。以我初学二级教材的水平碰六级教材里的曲子,虽不是“啃天书”,那疑惑真不只“一点点”呀,怪不得老师会发出“质疑”。
对于“烛影摇红”,我这算不算喜欢到任性呢?我问过度娘,才晓得古往今来,喜欢的人不只我一个,其任性应该以宋徽宗赵佶为巅峰。宋徽宗治国不行,但能书善画,工诗词、通音律,是典型的青年才俊。他某日捧读前朝驸马都尉王诜的《忆故人》:“烛影摇红,向夜阑、乍酒醒,心情懒。尊前谁为唱阳关,离恨天涯远。无奈云沉雨散。凭栏杆,东风泪眼。海棠开后,燕子来时,黄昏庭院。”徽宗甚为感动,据说“喜其词意,犹以不丰容宛转为恨,遂令大晟府别撰腔”,于是词书上就有了一段周邦彦奉旨“增损”修改他人词作的美谈,后以首句为名,谓之《烛影摇红&1芳脸轻匀》。
“烛影摇红”本是一个词牌名,刘天华先生借用它做了一首二胡曲,这不用“奉旨”的创作,就有如一个大大的筐子,收纳了北宋王都尉“尊前谁为唱《阳关》,离恨天涯远”的儿女情,收纳了自成一派的大词人毛滂“赠君明月满前溪,直到西湖畔”的朋友情,甚至把南宋词人张抡的“今宵谁念泣孤臣,回首长安远”那份对故国的深情眷恋也收纳进去了。如此深厚绵长的喜悦之情,在古今“烛影摇红”粉丝团里,其排名应该是紧跟徽宗之后吧。
一个二胡演奏家要读多少书才写得出如此好听的曲子呢?度娘说了很多,但只一句“清末秀才刘宝珊之子,与诗人刘半农、音乐家刘北茂是兄弟”就让我解开了谜团,也让我顶礼膜拜。作为一名偏爱现代文学的资深的文青,我可以不晓得“烛影摇红”的来历,但对于名句“叫我如何不想她”还是知道出处的。炮火战乱一度影响了刘氏兄弟的求学,但从小在秀才父亲那里接受四书五经的启蒙教育,无疑奠定了他们人生的远大志向。
我不再纠结于“一个二胡演奏家要读多少书”了,连夜在京东上下单购买了一本《刘天华记忆与研究集成》。隔天商家发来短信,说这本书由于出版社不印刷,现在稀缺绝版了。他们店里的是一本个人收藏九成新的书,封面轻微磨损,自然旧,内页有少量笔记勾画。商家问:“保证是正版书籍,不缺页,不影响您正常阅读的,您看可以为您安排发货吗?” “可以,发货吧。”商家说那么多,我只要知道“不影响阅读”就好。再隔一天商家又打来电话说:“因为疫情的影响,暂时不能发快递了,您可以等吗?”我回说:“当然可以,我等!”因为喜欢。这就算是我对《烛影摇红》的深情表白吧。
本文标题:散文 | 对《烛影摇红》的深情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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