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终遗憾自己这么晚才来读余秋雨的《文化苦旅》,之前一直不屑地在想象这个“苦”字。对其描述的外出二十年浪子的经历,也只是用自己简单到近似学龄前儿童的思维勾勒了一下戈壁黄沙、大雨滂沱中的跋涉画面,然后淡然一笑。
再读《远方的海》,开始变得神情严肃且庄重起来,并把自己留在了那个西太平洋叫雅浦的小岛上,想象着那个天地恣肆狂放、生命随时粉碎如蝼蚁、如碎草微尘的无助场景……
以至于,不知读了多少遍,每一个句子都能幻化成一幅画面,搅动着心底的那份平静。之后的心情犹如海上人从识海到皈依的历程。终于羞愧于自己的幼稚,颠覆了海在心中的平静状态,明白了海在不同时期的意义。想象着先生经历的海和海明威笔下的加勒比海、海涅笔下的北海、塞万提斯笔下的地中海,甚至连海水的颜色都能在眼前涌动,不是深蓝色,而是黑褐色里泛着紫光;坐在小船上也远没有那种惬意的赏玩心情,而必须是为确保生命体征存留的聚生命底层玄铁之气、墨玉之气的调动,是千古岩雕状的呈现。
你不知道海鸟是怎么飞到无边沧海的腹地,也不知道它们飞到那里的目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一种向死而生的狂欢,或者是一群远行边极而自沉的“屈原”。因为它们的行为不会帮助任何人成全他的想象和创意,在那个小岛上,人类高于自然的艺术梦想,必须放弃,我的好奇就是它们向死而生的动力和翅膀下所夹带的秘密。
我始终不能在远方给自己一个定位,不知道陈明灿从太平洋到帕劳十年的漂泊中骨子里被海水浸泡了什么元素,让他那么执着和坚定;更好奇面对大海的咆哮,杨刚的平静,就像当初从一个外交官摇身到流动岛民一样;还有先生的夫人,一锅底大米稀饭后立刻放光的双眼。我深深折服于他们对这片海的痴情。
先生在海上想到了郑和,想到了那个未知的海域如何吞没了中国祖先最早的探寻痕迹。也许如先生所言,中国的文化,太过文字化,中国的历史多半淹没在海浪中。面对历史,真的感到惭愧,我们只知道用那个被用过千万上亿次的词语“历史悠久”来形容自己的这片土地,却从来没探究过久埋地下的那些古老的生命形态,正在以什么样的方式蜷缩在近似窒息的环境中抬起渴望的眼神。被此起彼伏的海浪淹没或截流的历史痕迹,意识模糊,远离了生命本体的孤独和绝望,在与时间长久的对望中,日渐枯萎。那些曾经震撼的生命欢愉,渐渐在挣扎中消弭而去。
终于有人听到了海浪中的长长叹息,终于从中国出发了无数的独木舟,他们深知中国古老的历史是不允许敷衍和轻视的。面对这块散发着文明曙光的地方,惭愧,终于化作冰岛上那一串诗行,太平洋的那一杆画笔,海上跌宕的那轮漩涡。这惊世的一笔,必将唤醒沉睡的呼吸、思考和力量。
“水是生命和文明的源头,所有文明都有一条滋养自己的河流。”这句话,应该让很多人从书本上抬起头来,重新审视这日复一日的流淌,我们究竟来自哪里?又去往何处?奔腾不息中又珍藏着怎样的厚重和秘密?余秋雨先生历经生死,想解读的是怎样的命题?“慵懒的巷陌学者,只知检索着尘土间的书本。那些书本上,从未有过真实的大海……”本原的生命沉默于子孙的漠视中,它不会对无动于衷给予任何启迪和提示。就像先生的苦,又何止于为了倾诉他旅途的艰险,作为国内首例对世界文明遗址进行整体性穿越的人文学者,中华文明的延续、世界文明的探寻和融入,都是他面对地理高度不断升华的一种思维高度,是想通过自身的前行来唤醒每个中国人对淹没的历史文明的重视。
每一块土地都有自己的表情,每一条河流都有自己的个性。站在历史的河畔,咆哮的涛声是否在渴求你一个愿望:为那些传说增补一个完整的实证吧!不要让河畔响起忧伤的声音。就像余秋雨先生说的:我们这一代人生的太晚,没有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为你说话,我们这些人又过于疏懒,没有及早去拜访你的远亲近邻。我们还常常过于琐碎,不了解粗线条、大轮廓上你的形象。但毕竟还来得及,新世纪刚刚来临,今天,我总算已经及时赶到……
本文标题:向水而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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