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里,这里晴也是晴,雨也是晴。这里春和景明,你嫌那日光太热烈;这里细雨绵绵,你又嫌她太昏暗。你总是希望晴天别太长,而雨天也别短。恰好,只要恰好就足够了。
有朝露轻叩我柴门时,我便提起长及脚踝的裙,涉过清水淌过河,裙角逶迤遮住山,沾到水,混合着花香一边萦绕一边舞蹈。是我步履太匆忙,忘记披着阳光走过了十二河十二桥。明天朝颜会爬上树冠,开的花如雾如雨。你就光着双脚,站在我翻山越岭的尽头,正当年少。你头顶的云遮住了日光,乍然倾泻时明艳一片,那是包裹着你的,星辰浩瀚也汇集不了的阳光。哪里是前方,我身处莽莽大山还是蔚蓝之海,都也是分不清的了。
我望着你温柔的眼眸,一拢海藻般的长发,朝你施施然一笑,原来你也在这里啊。。
彼时,我如这大山一草一木,年华未老,青春也刚刚好。
你若问我到底过去了多久?我坦然回答,很久了呢。对的,数不清看过了几载月光,你终于还是背着行囊,渐渐走进一方碧蓝,而我抱着一大袋花的种子,站在草有齐膝深的荒原里朝你忘。眼里是深不见底的黯然。风起,草大片倾倒,像浪一样,我想,我快要被这绵绵无际的浪淹没了,想着,忽然咧嘴笑了,只是眼泪刚好也来凑热闹。
我换上长衣长袖,每天清晨去花田里埋下花种,忽地笑,满天星......春时芬芳,夏时郁郁苍苍。
彼时,我收起长裙,倌起长发,我开始学会等和醒。
秋深,夜会觉寒,雨掸霜叶,翌日落红满径,我鞠清水洗脸,素青衣素青裤,眉头遮掩疲倦。早晨修理花田,晚上斟一碗山泉酒酿,南山可否于我对酌。清苦的酒入喉,来吧心事与群山说道。你站在我得围栏外,风尘仆仆。我亦回头莞尔浅笑:“你也在这里啊。”
引你入门,斟一杯酒。你说,终是姹紫嫣红看遍啊,我呵呵一笑,为你剪下几朵新开的花。初生的,还没沾染灰尘的花,多想当年你看我的眼神,纯净而清冽。
彼时,青春一老,我已是妇人,眼角爬上细纹。
冬至,大雪封山。大山沾上雪,像是白头,他为谁白了头?你苍颜白发,步履蹒跚,你为我劈柴生炉子。你弯腰时颤颤巍巍,昂头唤我:“婆仔,饭好喽没了哇。”而我在寻一堆年轻时雕花的金耳环,几次三番碰翻茶杯。所幸,找到了,我小心翼翼戴上,理顺头发,还觉得哪里不够,于是又翻箱倒柜找出年轻时压箱底的长裙,搓上胭脂。陈旧的裙套在我上身很滑稽,而你一个劲说:“婆仔,好看,好看噻”我咧嘴笑了。你口气像是来自另一个时空,像几十年前你青涩低沉的声音穿过我心肺。
彼时,你我已安于大山六十又七载,我们都已腐朽,都已苍老。
如今,你先归去了,我披麻葬你。这空山独留我一人。
也会有采茶人放蜂人问道你,我揉揉酸痛的眼,放下针线静静一笑,与他们说:“你在这里,也与我在一起,在百花深处,在幽谷清溪里,在晴天碧云里,在我心上。
你是谁?你是我年轻时一件长裙,你是我花圃里一朵玫瑰,你是我藏于布袋中的一对耳环,你是我心里无法为外人道的美丽。
你在哪里,你在这里,在我心里。
本文标题:本来你也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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