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哨声声

2023-09-27 00:49:40

鸽哨声声

  天,蓝湛湛的,三朵两朵的云彩悠悠的飘着,一阵悠扬地鸽哨声从空旷的天际传过来。

  那悦耳的哨声渐渐的近了,白云下闪现出许多翩翩舞动的亮点。

  只一会儿功夫,鸽群就盘旋在头顶了,一转儿又一转儿。哨音时而高,时而低,时而长,时而短,犹如一支飞舞着的小小乐队,演奏着从飘逸的云端带来的天籁之音。

  我深深地迷醉着,整个世界也似乎被我遗忘了。

  这是多年前,我还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少年时,经常出现的场景。

  那个时候,小镇上有很多人喜欢养鸽。你如果当时从我们镇走过,就一定会看到,隔三岔五的屋檐下悬挂着各式的纸箱做的鸽窝,间或有一两只鸽子出出进进,或者上下翻飞在房顶上和果树间,不由得你驻足观望。

  我家的东邻就是众多爱鸽者其中之一,他家当时很有钱,人也长得牛高马大,他和我的父亲同龄,按村亲算辈份,我得叫他舅爷,也就是比我小好几岁的他的儿子,我还得叫表叔呢!只不过我是从来没叫过的,而且这小孩儿还每天追在我屁股后面颠儿颠儿地跑,任他母亲喊破喉咙也无济于事。

  东邻是个养车户,经常出远门。出车的时候就带上几只他认为最好的鸽子放飞,并且基本上都能够飞回来,这使得他在我们面前的头昂得只看天不看地了。

  东邻的东邻是个特别懒惰的人,生活自然很困苦,却喂养了三十多只鸽子。镇上人家本来地就不多,他家那仅有的几亩地的玉米,有很大一部分都被他喂了鸽子,他老婆气得翻了白眼也毫无办法。左邻右舍隔三差五地就会听到他老婆歇斯底里地叫骂声,乡野间最难听的恶语无所不用,我们常常心惊胆战地忍受着毫无来由的,强加给脆弱的耳鼓膜的世界上最可怕的噪音,同时,我们又不得不佩服他超乎寻常的忍受能力和免疫能力。在能够摧毁一切的“暴风骤雨“下,他依旧我行我素,每天端一盆玉米,蹲在院子里“噜噜”“噜噜”地招呼他的那群鸽子。

  后来,他老婆死于一场感冒,在临近年关的腊月二十八。我至今仍然十分清晰地记得,那一年的春节,洋洋洒洒的大雪下了好几天,镇上的人家笼罩在喜庆祥和的瑞雪中,而他却在两个女儿的悲泣声中,守着他老婆的棺材长吁短叹。过了年二月的一天,我中午放学回家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他家大门口围满了人,人们议论纷纷,很惊异他怎么会在窗户上吊死呢?他毫无征兆地在距他老婆仅仅下葬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以这种极端的方式告别了这个让他欢乐过也让他无比痛苦的世界,留下两个孤苦无依的女儿,上了希望学校。他的鸽子们无人照管,没几日便四散分飞了。

  那个时候,我也特别渴望能有几只鸽子,哪怕两只也好。可是当时在家的父亲不喜欢鸽子,只喜欢一种我们叫做“四说儿”的鸟,样子像麻雀,却小巧玲珑,比麻雀可爱多了,而且叫声清脆好听。你在它跟前看他的时候,它会左蹦右跳,歪着小脑袋,“唧唧啾啾”地和你说上个没完。奶奶是不会给我钱买的,我每天只好对着屋顶和天空望鸽兴叹了。

  直到有一天,我去耳房找东西时,耳边传来一丝轻微的“悉悉索索”声。我循着声音悄悄地探过身子,“啊”!我的心一阵狂跳,鸽子!一只瓦灰色的鸽子静静地伏在放笤帚的柳筐里,两颗红宝石般的眼睛滴溜溜地盯着我,我小心翼翼地伸过手轻轻地托起它,“噢”!原来笤帚上窝着两颗晶莹的鸽蛋,我更加小心的把鸽子放回筐里,轻轻地退出耳房。

  我不知道它是不是从那个悲惨人家中逃离出来的,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选择在我家耳房里孵蛋,大概是想送我一对小鸽子吧!我这样想着,唉!别管它来自哪里,它既然选择来我家,那我就得好好待它,何况我是多么的想拥有几只自己的鸽子呀!

  这下子有事儿做了,我每天都要进去看看它,并且乐此不疲的把水和玉米端到柳筐边,想望着小鸽早点孵出来。在我的精心呵护下,小鸽终于出壳了。刚出壳的小鸽真是丑呀!大大的头,长长的嘴,浑身光溜溜的没有一根毛,可不如毛绒绒的小鸡仔可爱了。

  慢慢的,小鸽能在院子里自己啄食了,羽毛也日渐丰满了,红玛瑙似的眼睛点缀在蓝灰色的羽毛中,小脑袋一耸一耸,颈上涌现着一波儿一波儿的色彩,红中有绿,绿里夹黄,相互浸染,真的是风度翩翩。

  眼看着小鸽一天天长大,我渴望着它们翱翔在蓝天白云间,我想聆听它们奏响醉人的哨音。

  于是,我去找前院的小五。小五是个公子哥,比我大两岁,按辈份,我也得叫他表叔。他是他们家唯一的男孩,全家人像对太子似的托着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父母一切事都由着他。于是,他就养鱼,逗鸟,喂鸽。

  他很聪明,自己制作钓鱼竿,捞鱼网,鸟笼,尤其是鸽哨,他能做出好几种不同形状,不同声音的哨子。

  他看着我期盼的眼神,揉了揉鼻子,放下手里正在编着的鸟笼,起身进屋。少顷,拎出一个草绿色的挎包,搁在地上,抽开搭扣。我探前一看,里面全是打磨好的小圆葫芦,小刀和手钳,还有砂纸,剪刀细铁丝之类的东西,甚至还有一个看起来特精致的鸽哨。只见圆润润,光滑滑的葫芦四周整齐的排列围绕着十多根长短一致的苇杆,像“众猴托月”似的,簇拥着圆圆的小葫芦。我眼前一亮,就说:“把这个给我吧,这个就挺好。”他头也不抬坚决地说:“不行,那个不能给你,我给你另做一个吧!”我有点忿忿然,他肯定是不舍得这个好的,随便做一个敷衍我。随即,我又想开了,这公子哥肯给我做一个就很看得起我了,我还有什么不乐意的呢?

  他斜眼瞅了瞅我,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然后选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葫芦,用小刀在葫芦的顶端细细地刻切,一会儿功夫,切出一个斜斜的口子,尔后,在葫芦的周身均匀地刻划出一条条的小槽。他站起身从墙上取下一小捆晾好的苇杆,从中抽出一根,拿起小刀比划着切成一样长短的十来段,而且每一段都有齐刷刷的斜口,“这是哨鼻。”他端详着斜口说。接着,他从挎包里翻出一把极细窄的小刀,小心翼翼地在接近苇杆的斜口处切出一个极小的口子,“这是鼻孔。”我猜测道,“嗯!”小五赞许地点点头,这十来眼小鼻孔把他弄出了一头汗。他把槽口涂上胶水,齐整整的把小哨哨口朝前粘上,这样,一个小巧的鸽哨就做好了。我望着他汗津津的脸,这是那个遛鸟摸鱼的公子哥吗?没想到他做事这么认真细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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