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养了只看门的土狗,前些天死了,父母来电话征求我的意见看怎么处理,我放下手里的活,立马赶回了家。
这只狗不同寻常,屈指一算与我们共同生活了14年。土狗的寿命一般为13-15年,它的离世也算是同类中的“寿终正寝”。
这只狗与我的感情特深,留给我的是一段终身难忘的情感记忆。那是2003年的夏天,当地出了个优惠政策,允许在城里工作的人带薪回农村老家承包土地搞养殖,我首当其冲回老家建养兔场。
建场初期,选定的山上既没有水、也没有电,几乎所有的生活条件都不具备,晚上就住在临时搭建的一个窝棚里,守着那些陆续运来的建材。半夜时分,一只小狗在离窝棚不到两米远的地方朝着我一阵阵狂吠,我起身用手电照射它,它竟不跑反而朝着地上狂吠不止,我立马将手电转射到它紧盯的地面,原来是一条蛇想爬进窝棚被它挡住了。我顺手抓起一根木棍将蛇赶走,小狗静静地看着我,两只前脚踩在地上,坐在那里竟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意思。
“狗狗,谢谢你了,回家吧”我用赶蛇的棍子驱赶小狗,小狗竟无动于衷,当我走近它的时候,它向我摇摆着尾巴,围着我转无论怎么驱赶就是不离开。从那以后,小狗留下了,成了我们家的新成员。
“猪来穷狗来富”,父母听说晚上来了只狗赶都赶不走,笑得一脸灿烂。狗在我家吃的第一顿饭相当丰盛,除了父母准备的鸡鸭骨头以外,我还将父母给我送饭中的回锅肉分了一半给小狗。
小狗随着兔场在成长,一年过后就变成了威武壮实的一条大黄狗。叫个什么名呢?“黄黄”“大黄狗”?还是?我与父母斟酌再三,都觉得不合适,直到它死去都没有一个正经的名号。每每想到这里,心里总觉得不是个滋味。
兔场建起来以后,同时也修建了住房。父母住在楼下,我住在二楼,通往二楼唯一的路上拴着我们家的那只狗。狗的位置居高视远,可以看到来往兔场的所有,“战略位置”尤为重要。只要我在家,二楼的房门从不上锁,狗除了父母以外,谁都别想靠近我房门半步,狗成了我忠诚的卫士!
我在养兔的同时,也喂养了几十只小鸡。小鸡长到半大时,常常到狗吃剩下的石碗里抢吃剩下的食物,狗还想吃时它便将鸡赶走,不想吃了就任由鸡去抢。鸡狗和睦相处,一派美丽的田园风光。
有一天,我从城里拖了些兔饲料回家,卸完饲料来到二楼住房时,二十多只鸡竟在我住房的门前争相找食,留下一地鸡屎。我气急了,抓起一根木棍立即驱赶,打得鸡一阵狂奔,有的竟从二楼飞着逃跑了。狗静静的看着这一切、静静的看着。
第三天中午,当我从集镇上回来,刚来到二楼通往住房的小路时,眼前的情景几乎让我傻眼:小道上横躺着三只大鸡,早已经被狗咬死,鸡身下流出的血已经凝固,狗嘴上沾满着的鸡血还依稀可见。狗从不咬鸡的,今天咋就破例了呢?父亲说,狗的这个毛病要及时纠正,否则便一发不可收拾。
我和父亲吃完饭,将三只被狗咬死的鸡堆放在狗的面前,父亲牢牢地抓着拴狗的绳子,我找了一根不大也不算小的树棍,指着地上的死鸡:“这是我们喂的鸡,谁教你咬死的”!说一句抽打一下狗,越说声音越大,抽得也越狠。狗开始时还一阵乱叫,叫着叫着竟不叫了,瞪着的两只眼睛充满了血丝,红得让人发怯!有生以来我看到了最为恐怖而愤怒的眼睛竟是我们家这只狗的!
狗也许会咬我,俗话说“兔子急了会咬人”,何况还是狗呢?我们父子在教训狗时,它的眼睛其实早已充血,只不过我在怒吼和抽打时没有在意而已。我们把狗放开了,它竟没有咬我,而是夹着尾巴慢慢地走进了狗窝。看着狗的离去,我心里“格噔”一下,狗是在帮我,如此这般是不是过分了?
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晚饭我给狗额外加上了几块骨头和肉。
第二天起来,狗碗里的东西竟没有动过,狗却不见了。拴狗的绳子被狗咬成了几段,散落在地上。狗跑了,也许这次真的伤了它的心,我和父亲都有些内疚,总觉得对不起它。
母亲则安慰我们“这个世上狗是最通人性的。这一次也许它真的伤了心,如果有缘的话,隔几天会回来的,你去把拴狗的绳子挂到你二楼的门上,这样就拴住了它的心”。我半信半疑的将拴狗的绳子挂在门上,耐心的等待着。
一个星期过去了,还是不见狗的踪影。我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查看狗窝,梦想着它会出现在眼前,可失望却一次次加重,也许它真的回不来了。
第八天早上,我照样起来锻炼,习惯性的往狗窝方向看去,窝里空空如也。正当我再一次失望地往山下走去时,我的狗竟然从山下回来了,我几乎是跑着冲下山去,狗见我跑它也飞也似地跑了过来,我将它紧紧地抱起来,边跑边喊“爸爸,狗回来了,狗回来了!”晨曦初露的山野传来一阵又一阵欢天喜地的笑声,响得很远很远。
从那以后,我们的狗除狗骨头不吃以外,鸡骨头也不吃了。父亲说,好狗是不吃狗骨头的,因为它们是同类。可原来很喜欢吃鸡骨头的这只狗,因为我打了它,却再也不吃鸡骨头了,现在想起这些,心里总象打翻了五味瓶,说不清楚那是个什么滋味。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与狗的感情是与日俱增,用朋友来形容一点不为过。狗照样为我守着家门,从不让鸡踏入半步,但它不再咬鸡,只是追赶着将它们撵走则罢。
我要回城里上班了,在乡下干了两年以后。我收拾着行李,狗似乎看出了什么,一个劲的在那条小道上来回的跑,但头始终都朝着我屋里看。收拾完行李后,接我的车子来到了山下,我提着两个大包从屋里往外走,经过拴狗的小道时,狗紧紧的抱住我的双腿,一个劲的摇头摆尾不让走,时不时的还发出一声声低沉的撒娇声。我蹲下身去,抚摸着狗背,鼻子一阵阵发酸。……我用力将狗抱着我的双脚掰开,头也不回离开了。
回城上班两个月后,我准备再次回老家,一是看看父母,顺便也看看我们家的那只狗。回家前我专门到宠物超市买了狗粮,让我们家的土狗也开开“洋荤”。回到家里,狗可高兴了,当我打开狗粮的包装,将狗粮倒进狗碗时,它三两下就将一斤狗粮吃了个精光,当我再次去背包里去取狗粮,狗紧紧地盯住我的包,好象发现了什么。从此以后,每次回家狗都要来翻我的背包。爹妈都说:这狗是让你给惯坏的!
时间一晃就过了十多年,我心爱的那只任劳任怨的看家狗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世界。我背包里装着它爱吃的狗粮,用背篼将死去的狗背着埋在了面向东方的那一片柏树林里,第二天早晨,我来到林前,发现柏树似乎在一夜之间长得更加挺拔而郁郁葱葱……
作者:刘长青
本文标题:我的土狗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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