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仙保第一次以这个理由约我出来喝酒了——甚至也不是第三次、第四次——我一时间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借口做回绝,只好一把抄起椅子上的羽绒服和围巾,右手习惯性地打出:去哪儿?
仙保说去八里沙吧——八里沙,不出所料,我叫了车,向那里赶去。
如果你也曾在南开大学读书,曾在某个燠热烦闷的夏夜耐不住蝉鸣的聒噪,于是合上电脑晃晃悠悠走出主楼,出南门左转,穿八里台立交,路过新换了霓虹灯招牌却依旧难掩老态的HAO123,走进嘈杂的通园路。你不知道这条路的另一端到底有多少工地,更不知道它们要施工到何年何月,但你总是能看见戴着黄色安全帽的中年汉子,手里提着半瓶啤酒,行色匆匆。
你走过亚荣网吧,你来到了八里沙。
我蹲在八里沙门口抽完第三支烟,仙保才到,我说怎么这么磨蹭,我一直等着呐,仙保不说话,低头看见我脚下的烟头,又夸张地抬手扇了扇空气,干咳两声说进去罢,别抽了。
落座后,仙保盯着窗台上的玻璃罐子发愣,那罐子里泡着人参和蛇,还有些早已辨认不出形状的药材,液体是晦暗的琥珀色,白色水牌红色油漆写着15元一杯,我说来一杯尝尝吗?仙保回过神来,讪笑着摆手说不必。我说当年不是说好了有钱了就尝上几杯?仙保一愣,犹疑着问:当年?当年有过这话么?记忆在此时变得浑浊,我也只好打着哈哈遮掩过去。
于是顺着话头回忆起了当年,说仲达网恋的故事,说许重学打鼓的故事,说那个谁帮师姐过柱子三天,过下来的溶液却都倒进了废液桶;说那个谁喝酒喝吐了血,大半夜在走廊里哀嚎;又说那个谁在宿舍床上打游戏,一周都不带下床的……哪个谁来着?我们陷入沉思,提出几个可能的名字,又相继摇头说不大像。仙保又问,真的就一周不下床吗?于是我们又开始争辩,我说真的,他说不可能,说着说着连故事本身都模糊起来。
又说学军大一时,为了追迎水道校区的姑娘,才学会骑自行车,仙保笑,忍不住在微信群里问学军还跟那姑娘有联系吗,隔了几分钟,学军回复说只记得名字,模样都忘掉了。又问仲达网恋的事,仲达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说,我那不算是网恋吧……我们都在群里发哂笑的表情,不理他,仲达只好生着闷气不再回复。
仙保喝完了眼前的两瓶啤酒,突然开始故作深沉,他双手扶额,低着头开始叙述:2020年9月7日晚上,我把《新写的旧歌》设置为‘单曲循环’,反复听了六十多遍——其实你我都会有这种时候吧,想要借个药引子把自己的眼泪勾出来,让它汹涌澎湃一番,彻底不可收拾。但我终究还是失败了,有那么几次鼻子已经开始发酸,眼眶已经有了一点温度,但好巧不巧一个喷嚏打出去,泪意便草草收场。真是奇怪,我们人生中无师自通的第一个技能,长大以后那么快就忘个干净。
我早已习惯仙保这种文绉绉的开场,往往就在他将醉未醉的那个moment——moment,是仙保常用的口头语,原因是仙保最喜欢的歌手在一档访谈节目中曾说:那个moment,我就感觉会有baby了。然后笑得够猥琐,也够天真,仙保于是自此爱上了moment这个词,三不五时就要拿来使用一番——我说仙保,你就说你想哭了,我就懂了。
本文标题:八里沙仙保喝完了眼前的两瓶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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