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屋 那井 那年

2024-11-17 23:39:11

那屋 那井 那年

梦里常常出现这座老屋:泥墙、土地、苇子顶,木门、木框、木格子窗,院里有一口老井。梦醒,思绪被带回二十世纪七十年代。

这是三间古老的土坯房,由于住的久,加上烟熏火燎,大梁、椽子、苇顶都已变黑,墙壁也变成棕黄色。一进门是两间正房,一个大通炕,够全家人起居。往里是一个小套间做厨房。我们兄弟姐妹多,房子显得很拥挤,但父母勤劳能干爱整洁,三间土房经常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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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里有一口老井,不知何时修建,我出生后它就在这里了。每天清晨,我都是被村民们挑水时叮叮当当的水桶撞击声吵醒的。这口井一年四季供给全村人畜饮水,功不可没。每年夏秋季节井水最旺盛,冬春季节水位下降,用水就变得紧张。为了防止孩子坠井,村民们做了一个和井口一样大的水泥管扣上去,实用性和安全性大增。我们打水时把铁桶放进去,把拴在桶梁上的麻绳沿着井壁放下,打满水再顺着井壁往上拽,既省劲又安全。

过年前一个月,村民们必做的一件事就是捞井。村子里胆子最大,手脚最麻利的人穿着雨衣,雨裤,被人们用安全绳放到井下,他把井底的淤泥和杂物装满水桶,上面的人一桶桶拽上来倒在垃圾场。清理完毕,他踩着井壁光滑的石头,拽着安全绳被人们拉上地面,大家纷纷让他换衣服、喝水、吃东西,这位捞井人就像一位凯旋的英雄,受到村民的敬仰。

第二天早晨,几近枯竭的老井又蓄满清水,各家各户开始扫尘、拆洗被褥,榨油饼,杀猪宰羊,准备过年。

扫尘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由于是土地、土墙、苇子顶,灰尘很多,父亲戴着大草帽,举着大扫帚,站在凳子上,墙壁墙角苇顶上的灰絮都逃不过父亲的眼睛。挨个扫完后,我和母亲擦干净柜面锅台,把散落一地的尘土清理出去,把搬到屋外的家什一件一件搬回来,再擦干净,重新摆放整齐。
为了让屋子明亮喜庆,我们要糊窗户、糊墙。给木格子窗户换上新窗纸,撕掉去年贴的报纸墙围,换上一张张新报纸,沿着土炕周围贴一圈,上面再用十厘米高的红纸镶贴上一道红边儿,新买的年画分别贴上每堵墙的合适位置,屋子立刻蓬毕生辉,一派过年的新气象。

年货当然不复杂,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炸些油饼馓子再蒸点儿面食,从村民家里买上两条猪肉或一个羊腿已是很奢侈了。即使自家杀了猪羊,也是多半卖掉,留一小部分自己享用。看着金灿灿,油汪汪的油饼整整齐齐摆放在盆里,孩子们都馋的流口水,但那些高档奢侈食品不是随便能吃到的,往往是大年初一或是家里来了客人才能拿来品尝,更多的是吃蒸馒头和大扯皮。母亲把蒸好的椭圆形大馍馍扯去上面一层皮,所以叫扯皮,再点上红红绿绿的圆点儿,看着很诱人,但终究,扯皮不如油饼馓子好吃。

八十年代,家里盖了新房,是五间石头地基的土坯房。铺了红砖地,抹了白灰墙,房子雪白敞亮。丢弃了破旧的老箱老柜,请木匠做了一批新家具:大立柜,写字台,五斗橱,梳妆台,新房新家具,开启了全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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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里打了一口手压井,一根十几米的水管从井底通到地面,装上井头,按动把手,一股清流从井口喷涌而出。由于家家如此,那口功高卓著的老井慢慢退居二线了。

九十年代,全村搬了新庄点,这次盖的是清一色的红砖房,屋里铺了地瓷砖,喷了仿瓷墙,吊的石膏屋顶,家家户户接上了自来水。过年时,集市上商品应有尽有,人们开着手扶拖拉机,骑着摩托车办年货,蔬菜水果肉蛋奶琳琅满目。此时过年,物质上的享受已经丰富充足,人们开始追求更高的精神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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