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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非常清楚得能想起第一天,她听见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也记得她同什么人说过什么。她还能流利地写出惯例的问卷调查上她是怎么样傻傻地回答那几个更傻的问题。她更能反刍起放下笔时那一刻的心情,夹杂在剩下的盛夏里那一点小心的欣喜和更加明朗的忧虑。
她同样非常清楚得能想起最后一天,什么人问起某一题的答案,什么人烦恼这一次的结果,什么人焦虑下一次的选拔,又有什么人背起包不屑地跨过这个短暂的终点,没有一声道别。隔壁,又一个隔壁,此起彼伏地响起欢呼和掌声。她第一次看到讲台上的她哭了,在他们眼里,那是个盛气凌人,得处处谦让的“丫头”,可怕也可爱。
她说,她后悔了,她是不是错了。
第一天之后和最后一天之前,分毫不差地堆叠起所有的日子。她几乎记不起其间任何一天,只是向右转,向右转,拾起每一分点亮路灯才有勇气也才有资格往前走。有些“顽固不化”的坏孩子,被骂到她看着也会心疼,但她依旧自诩为“模范生”。她是被赞扬麻木的,每一句都像是一剂玛咖,当事的人以为是多么强烈的振奋,实际只留下一副更加不堪一击的躯壳。她几乎经受不起一丁点挫败,第一名和第三名,对她而言,叫做天堂和地狱。
讲台上的人时常自我矛盾,但她最终还是矛盾了下去。初夏的蝉鸣是缠绵而稚嫩的,那一天不知怎的聒噪,掀起了整个闷热的午后。她牵起她的手,“什么都该去争取”,“包括......”她说。
------ 点头,抬头,她看见窗外一株金合欢长高了很多,桃红色的绒花很轻,却压低了枝头,她的呼吸足够吹落一树花瓣。面前的人同她又说了什么,她一概听不清了,只把当作“祝福”全塞了进去。她想把“门”锁上,却知道它时刻都会散发一种挥之不去的“动力”。她不知道有多少人站在同样的位置听到了同样一番话。她只知道一道又一道上了锁的门立在一群优秀的人中。人无处可走,走出来的并不像人。------
即便最后一天的眼泪似乎在忏悔什么,她们都终究不知道这是对还是错。评价本身就是一种矛盾,也本该无需矛盾。
她确乎是经历了一场重要的考试。结果意料之外也情理之中。很显然她是个失利者,至少同她自己比是这样。这一串数字是她三年任何一场考试不可能“逾越”的,很戏剧化的,偏偏碰上了所有努力为之付出的“最重要”的一场。在这样的数字前,她所被寄托的“这些那些”都遥远得那样可笑。当时的她是那样自大得觉得,自己白活了三年。------
之后她冷静地在想,这份极隐秘的“自大”是拜谁所赐。她直到今天也没有完整的答案,也依旧不知道她的身体里是否还残留着它弥漫的毒素。这都是后话了。
那一段时间,她很恨那个讲台上的人。夸了她三年的话通通像是掺了冰茬儿的水,直向她倒灌来。
又是一个盛夏,她搬离了原来的住所。从一条街的一头到另一头。再也不必向右转,她终于摆脱了一段生活,新学校很近,出门,向左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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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新生活很安稳。她能感受到经历了一场“变故”后那存在的一点自卑让她变得实际多了。她懂得去走好脚下的路,而不去过分的贪恋未来可有可无的荣耀。她有些喜欢自己被淡淡忽视的环境,不在聚光灯下,她能静心做自己该做的和愿意做的,她可以不时去看山间的花开花落,她不必一直被莫名冠上的头衔一刻不停却毫不明朗地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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