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厂子里做着烧锅炉的工作,隔两天熬一宿夜。每日回来,脱下的衣服丢在地上,在空气里弹出一片片灰,他的脸上,身上,也脏兮兮的,给我的钱上,也总是沾满了厚厚的灰。我上了大学以后,负担便更重了,我一个月与他通不了几次电话,每次打电话都是要生活费,他只是嗯一声,沉默许久也说不出一句关心问候的话。我经常与妹妹联系,打听家里的事儿,有一阵子,爸爸为了多挣些钱,外出打工,把妹妹寄托在叔叔家里。
最舒适的就是我了,而最不懂事的我想也是我吧。
大一的时候,以为什么都能掌控,无端生出一种飞上枝头的错觉。也开始往大商场里逛,到校外吃几顿小吃,去网吧待上一下午,还想着有机会来一次周边游。
渐渐地,室友们的新衣服换了一批又一批,名牌化妆品,纯皮包包,但我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唯独他们陆续的添置了电脑。我也开始想象着,有了电脑,我可以下载许多好看的电影,回去和妹妹一起看,写许多文章存储起来,还可以到文学网站上投稿......
可是,一台电脑那么贵,不是一件衣服,一顿饭,更不是必需品,我怎么忍心开口要呢?
我把这颗欲望的种子埋在了心里。
寒假放假了,妹妹放了学就来车站接我,从亮天等到夜色降临,我一出站门,便见着她双手抓着大门,身边围堵着一群人,她的脸蛋在冬夜里冻得通红,一老远,就冲着我喊着:姐!姐!那急迫的声音好像我会被别人抢走似的。
回到家里,熟悉的场面涌入眼帘,火苗旺盛的炉子,昏黄的灯光,裂纹里凹着陈年老灰的白瓷砖,桌上已备上了热腾腾的饭菜,爸爸一句话未说,默默地拾掇着炉子,又填了煤块压火。
放假的日子里,我又勤快起来。每日洗衣,做饭,生炉子。我不在的大多数日子里,这个不到五十平的屋子里一定常常因为无暇顾及而冰冷。我喜欢看烟囱里的烟在寒冬里整天整天地张扬,屋子的炉墙是暖的,一开门就看到冷暖空气产生褶皱的交流。我也终于可以烧一大锅水,把爸爸的脏衣服,床单被罩统统洗一遍。
我这么努力地表现,只想我爸每天回家的心情都是好的,以至于我提出任何无理的要求,都还有个缓冲的余地。
一日晚饭,我们三人依旧一言不发,静静地吃着,爸爸的脸上看不出心情,也便是最好的心情了。我在心里琢磨着,就要开学了,该和爸爸提一嘴了。我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直到一股热血冲到头颅,我压低声音小声地说:“爸,我想要一个电脑。”
顿时,饭桌上更静了。爸爸还在慢悠悠地夹菜,我又小心翼翼地追问了一句,他则气愤地说:“哪有钱!供你都够费劲的了。”
我的眼泪唰地一下子流了下来,落进饭碗里,手里的筷子还止不住地往嘴里送饭,我越想越委屈,哽咽地说:“我也不是玩,要查资料,还得写作业,我总不能老去网吧啊。”
“没有钱!”爸爸决绝地一句话冲了回来,我啪地一下把筷子摔到桌子上,离桌而去。
夜晚,我蜷缩在被窝里,眼泪还在流。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喊:为什么那么穷?"这时,妹妹从后面摇晃我的肩膀,
她说:“姐啊,咱爸也不容易,你别生气了。”
本文标题:那些沉甸甸的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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