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面向世事的哲理诗:明道理
面向世事,就是推开家门、面向社会,突破单纯、面对复杂。走向社会的过程,就是不断懂理的过程,从懵懂无知到知书达理,不断总结着如何进取、如何处世、如何为人、如何待物。
1、进取之理——
进入到社会的课堂中,首先懂得的道理,就是了解到学习的重要性。所以《论语》开篇第一句就说:“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古语也说:“活到老,学到老”。而我们今天的社会,更是在打造“学习型社会”——在个人层面,要终身学习、自我更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在国家层面,要开拓创新、与时俱进,“周虽旧邦,其命维新”。
所以宋代大儒朱熹在读书时就感悟道:“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这首《观书有感》只是朱熹毕生学问的一个小小投射,他用自己的读书心得告诉人们,水之清是因为有源头活水在不断注入新水清流,那么,要使思想智慧不枯竭,也要不断学习新知、汲取营养。
水获得水源动力才能够一直前进,人拥有学习动力才能够一路进取。水之善流,可以积流成海;人之善学,可以积累成功。因此古之学者,都在“书山有路勤为径”上不断攀登着:林则徐以诗为联,说:“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勤勉治学,壮志凌云;
王之焕《登鹳雀楼》说: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学无止境,更上层楼,是因为,世界决定视野,眼界决定境界;
王安石《登飞来峰》也感悟道:“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在知识的高峰才有超越眼前的见识,在思想的高端才有超拔烦嚣的心智;
杜甫也为泰山作《望岳》,说:“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人生之路譬如登高之路,以学习为进步的阶梯,是为了领略更美的风景,是为了成就更好的自我。
2、处世之理——
但是,登高路上飞来横峰、人生路上逆行横流的困难太多了,不是闭门造车就可以苦读成事的,所以更深刻道理,往往是在处世中、尤其是逆境中获取。
白居易《赋得古原草送别》就描写生命的坚韧:“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他告诫人们:天道尚且轮回,弱草尚不服输;真理只要坚持,公道总不会被轻易扑灭,希望只要长存,人生就不会被轻易摧毁。
陆游《游山西村》也记录行路的经验,说:“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告诉人们:道路上的阻碍是最正常的邂逅,日头里的黑暗是最寻常的夜色;屏障的背后也许是更美的风景,困难的背后也许是更大的机遇。
3、人情之理——
处世的哲理可以用理智去冷静分析,为人的哲理还要靠情感去综合处理。佛教说“人生八苦”,关于人情的苦,有“爱别离”、有“求不得”,那么,最是咏叹情志的诗词,又是怎样去思辨这样的人情世故呢?
面对人事分离之苦,苏轼《水调歌头》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他了悟,合散契阔总是难免,人同此心就是相聚;
人事易浮散,人情可久长,海内天涯也就像是比邻而居,因此张九龄《望月怀远》也说:“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他和苏轼传递的哲理一样,都是强调“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心安处即是家,心交时即使情;
对人事有这样的理解,就能把人情之苦转化为哲思之美,如秦观《鹊桥仙》说的:“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情能走入哲理的范畴,就是感情升华的节奏。
4、待物之理——
生活就是哲学,即使面对无知无觉的冰冷物件,也能用情感的眼光、道理的思考,为它镀上一层哲思的光泽。比如苏轼《题西林壁》:
横看成岭侧成峰,
远近高低各不同。
不识庐山真面目,
只缘身在此山中。
这就是换位思考的道理,这就是当局者迷的提醒,这就是把一座座苍山无语的顽石,点化成了入情入理的箴言。
苏轼的智慧思考流露在生活处处,他不仅拿山石开说,也拿古琴打趣,他的《琴诗》:
若言琴上有琴声,
放在匣中何不鸣?
若言声在指头上,
何不于君指上听?
究竟是琴在鸣,还是指在鸣?究竟是弦有声,还是我有声?这样的辩论问答,很像是禅宗里那段著名的公案——是幡在动,还是心在动?——我们当然都知道,客观上讲,是风在动,风吹动了幡,幡引动了心。就像苏轼的哲诗深刻:是弦与指的相逢,弹奏出一曲曲金风玉露的妙音;是人生里一段段伏脉千里的因缘际会与因果循环,相互作用出了一次次悲欢离合的偶然与必然。
二、
面对内心的哲理诗:调性情
面向世事的哲理诗,主要是针对人情世故讲道理,而面对自己的内心,也要明理知情,这时候感悟出的哲理,主要目的在于调性情。
调和性情,安顿内心,淡于己,安于事。面对内心的哲理诗,大多都表现为禅诗,是一种近似于禅理的阐释。
比如宋代杨妙锡有一首很美的《悟道诗》:
尽日寻春不见春,
芒鞋踏遍陇头云。
归来笑拈梅花嗅,
春在枝头已十分。
悟道,他悟到的道理是,何必蝇营狗苟、辛辛苦苦地钻营于外?归来到自我初心里,那里有你最真的情、最美的梦、最初的香。
人往往盲目于远方求索,常常忘记了为何而出发。但是,要记得归来的心,要记得回家的路,要记得“素以为绚兮”、“绘事后素”——人生图卷能绘制出那些复杂缤纷的五彩画作,需要首先有一片质朴素洁的心地,时不时为自己做“归去来”的清扫与回看,那就正如禅宗神秀的禅诗说“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都是为了自家门前的花香不落、自己灵台的心花不败。
社会像染缸,世事总无奈,但是心如莲花净,外化内不化。就像孟浩然《题大禹寺义公禅房》说:“看取莲花净,应知不染心。”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青莲一朵,清心一片。禅诗如荷香,芬芳着内心。
这样恬淡内心的哲诗,能够与那些阐述世事的哲诗形成互补,让人在家里家外、在内心内外都相安洒然,内化于心、外化于行,进亦欢喜、退亦安然。就像是清代张问陶的《禅悦》里说:“只要心光如满月,在家还比出家闲。”
我们常常焦急地渴盼花好月圆,却不知最清凉的月色是守护心头的天心月圆;我们往往艳羡地夸大世外桃源,却不知最清静的修行法门是在寻常生活里超越于红尘之外。
哲学对人心的点醒,就是淡然性情,安然物外。
三、
面朝时空的哲理诗:懂天地
在广阔天地面前,人如沧海一粟、桑田一粒;在辽阔时空面前,人如芳华一刹、白驹一隙。无尽的岁月悠悠,残酷对比着有限的人世遑遑,于是,诗人们的哀伤与哲思,也既忧伤又苍凉地滚滚而出。
最著名的叩问时空,是唐初张若虚“以孤篇压全唐”的《春江花月夜》,诗中有对良辰美景奈何天的首次发问:
江畔何人初见月?
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
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
但见长江送流水!
流水无情,人生无力,江月无心,人生有恨。这样的无奈,仿若是我们今天读这首诗时的感受:一千多年前,张若虚所见的那春、那江、那花、那月、那夜,如今安在?一千多年后,今朝读诗叹惋的我们,这书、这人、这景、这心、这声叹息,又将何在?天亦有情天亦老,正因天地太无情,才可惯看人的一生太匆匆,而无动于衷!
“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这是代代人共同的怅惘,红颜总是太快流逝,英雄总是太快白发,转眼百年身,青丝成荒冢。所以刘希夷在《代悲白头翁》里也重复着同样的人间至理:“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看历史更是如此,曾经惊心动魄的厮杀,曾经金玉满堂的显赫,都抵不过时间流沙的冲刷,几页史书乱翻过,就已是沧海桑田几回:
如刘禹锡《乌衣巷》里写的“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一切基业万年的遐思,在时空流转的春去冬来里,都流逝得那么苍白;
又如杨慎的《临江仙》叹“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一切你争我夺的王权霸业,在日出日落的不经意间,就消散得那么彻底。
物是人非,山水悠悠。
那么怎么办呢?就这样颓废无力下去吗?——倒是自己怆然泪下的陈子昂,用《登幽州台歌》无意间给了人们启迪,他说:
前不见古人,
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
独怆然而涕下。
既然古人与来者都是我们命中注定不可能照面的,既然过去和未来都是我们不可避免要在此生作别的,那么,我们的当此一世,就是回响永恒,我们的足迹百年,就是刻痕万古!——永垂不朽,从来不在于形体的永生不死,连沧海也会变桑田,连斗转也会星移,——而我们当世的所为,就可以是历史的小扣大鸣,我们当下的经过,就可以是时代的振聋发聩!
陆游《卜算子》说得好,“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柔弱无骨的梅花不是比我们的人生短暂脆弱得多吗?却还可以花开一季、香万世,而古人也提出有人生当世的“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只要尽力而为、奉献世间了,也可以,虽久不废,浩荡千古。
我们居于历史长河中的一段,就是挽手前辈、牵手后辈的灿烂一环,人生代代无穷已,不尽长江滚滚流,人与天地万物,都是一样的周而复始,一样的循环往复。
李商隐《乐游原》说的好,“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伤感于下一刻的黄昏将逝有何意义呢?尽领这一刻的彩霞满天就是成功!纵然明天的夕阳已不是今日的我,今天属于我的落日,依然可以迸发出耀眼的美,美得一期一会,美得万古长河!
哲理诗,就是于日常中见深意,于平淡中见深刻,于微言大义中见波澜壮阔!
本文标题:浅析哲理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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