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何是父亲的小工,父亲是个小“包工头”,老何身强力壮的时候跟着父亲挑砖背沙、和水泥,他干活卖力、为人忠厚,跟父亲在工地上干了十几年的体力活了,城里的许多住房和学校教学楼都是像老何们这帮人用肩膀和汗水背起来的。老何这些年和父亲一样干不动了,便四处打零工:帮人搬家、疏通下水道等凡是需要力气的活儿无所不做。
老何和父亲结下了特殊情谊,每年只要老何一回他的那个离县城五十多公里的名叫花田的老家,他总会给父亲带点土货尝鲜。尤其是每年端午前两天,老何雷打不动的特意为我们家送来他和父亲心中的“灵符”——碧绿如剑的菖蒲和青绿灰白的艾草,一部分整理成束挂在大门上避邪纳福,一部分清洗干净熬制成汤药给孩子们洗浴,以驱邪防疫。
老何端午过了几个月了都还没来,稻子扬花了、市面上开始有新大米的叫卖声了,老何还是没来——“今年老何的谷子收成应该不错啊!这个老何,怎么还不送新米来!”父亲挂念老何,更是惦记花田贡米的清香。
“老何是不是死了?”父亲问出这句话后自己都仿佛吓了一大跳,他的右手颤了一下,送到嘴边的大米饭又掉回了他左手的饭碗中。“你听谁说的?可别乱说!老何年前不是说过今年多种了两块梯田,新米出来就多送两百斤花田贡米来的呀!”母亲呵斥着父亲,但是她的语气显然也没底气——老何毕竟常年病歪歪的,说不定真……
“何叔叔可千万不能死,我还想年年吃到他家的花田贡米呢!”我知道父母都担忧老何,老何不能死去。
年年端午,老何定会准时带着菖蒲和艾草来和父亲天南海北、天上地下聊着同样的话题:菖蒲盖上草绿得像秧苗了,牛和羊又要开始长膘了,野生药材天麻、菖蒲、夏枯草、金银花等名贵药材开始猛长了,等过几个月谷子归仓后就可以背着背篓上菖蒲盖挖药材找荒钱了……父亲则津津有味的听着,万古不变的回答着老何——“那是,那是,都是好东西啊!”
母亲则按老规矩为老何倒上二两天麻药酒——“老何,天麻出来了多挖点,这个对风湿麻木之类的养生病好的很啊!”母亲的贪念的口吻仿佛想老何把一座菖蒲草原的珍宝都为她背到城里来。老何此时总是满眼富足和骄傲的神气,他特意调高嗓门,用坐在菖蒲草原上看着他那群肥美的牛羊,或坐在菖蒲盖何家岩悬崖边看着崖下花田古寨黑瓦上的炊烟、以及层层叠叠的99级梯田的陶醉神色,用无比自豪的语气为他的家乡送上了他的赞美诗:“菖蒲盖上菖蒲保佑,花田梯田贡米喷喷香!”“好山好水出好大米!”父亲和老何的对话像经典的剧本台词——经得起时间的打磨,从他们认识来多年没有变化。
本文标题:老何的“菖蒲”和花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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