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个男人之间我想的是不同的事。
比如和第一个男人，画面总是在巴西或是菲律宾的雨林里，河水也是深绿色的，船很旧很破，有一个年轻时曾经是蛇蝎女人的老妇人坐在船头，她的脸上画着曼陀罗刺青，头发盘到空中，向我们吐着紫色的烟，我们彼此裸体坐在船尾。河上骤然之间烟雾弥漫，眼前的画面超出了我能理解的维度。颜色是语言无法描述的颜色，从未存在的景观，不能称为人的生物，历史与未来交织，一个梦接着一个梦，一片海接着一片海。
又或者是在巴尔干的一栋破房子里，房子是白色的，巨大的柱子以六芒星形状排列，地面上被炸弹清洗过，显露出月球表面的痕迹，我们和十三个穿着白色袍子的男人吃饭，没有人说话，炸弹在耳边轰鸣。
但和这个男人的画面变得没那么抽象，我们开一辆 van，铺上两块垫子睡觉，喝可乐，在艳阳下醒过来，接吻。从汉堡一路开到斯洛伐克，只看每个城市的红灯区，用表格记下他们的名字和脸。
他在空旷的田野边缘建了一栋树屋，我们和鸟巢做了邻居，互相交换不同动物的蛋和唾液。他白天出去当木工，我在家里假装娼妓，迎接猫、狗、蚯蚓和蛇的到来。每天生一个孩子，怀孕的方式很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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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心理咨询，50分钟里我讲了47分25秒，剩下的时间里她点头，抑或是在重复或复合，她善于让我紧张，我则善于让自己显得很聪明。
我想让她的一切心理分析都落空，表现得像路边的废弃轮胎在夜里自己站起来走路。我问题颇多，但我一一细数，能讲出它们的来路和去路。没人比我清楚我的伤口。
分外诚实，我下意识地揉搓嘴唇，不去看她。这是一场只有我一个人的话剧，舞台在这个4个平方的房间，道具是两个钟（一个挂钟，一个机械表），一盘沙画。
我无数次，想从沙发滑到地上。
讲大多数时我心里都没有波澜，我讲太多次了，练习太多次了，怎样让苦难显得又苦涩又轻描淡写，怎样让她感到痛，感到绝望，在绝望到极限的时候，又把她溺水的头从水面上提起。适时微笑，语气温和。像一只没有表情的蜥蜴。
我把她吞到我的黑洞里来，像逛博物馆，像看爬虫类动物，我嘴皮动得飞快，脑袋运转得太快了——我停不下来——
时间已经超过50分钟了，她说了今天唯一一句完整的话：
“下次，我们谈谈你的父亲。”
我想，这杯酒里有很好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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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抑郁的时候，很多话我讲不出口，太痛了，开了一个秘密的微博号写日记，那个号只有dada一个人知道，我跟他讲：如果我不小心死掉的话，只有你知道我最后的心情，要保护好我的秘密/遗书。
病好了以后、分手以后我再也没有更新过，我们也再也没有讲过话了。一年，两年，憋得难受的时候，我再次想起来那里，只说了一句话，他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回应我。
本文标题：“即使大海死去也发出很好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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