沮丧的人是不讨人喜欢的。沮丧更不值得被倾诉。你总是面对对方的无所适从，他们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瞬间的迟疑，然后在脑海里像坠机后的遗体搜寻那样去搜索一个句子，他们称那句话为安慰。有时候你还能见到眼泪，和随之而来让你感觉更糟的拥抱。你分不清这种眼泪是出于反射还是出于情感，你怀疑人类为他人流泪是一种本能，是一份白纸黑字的出厂设定。 你希望自己的语言可以再精确一点，再煽动一些，哪怕能把对方拽进你故事一秒钟，情绪也许可以转移到他身上。你失败了。你不是伟大的作家，词语像一双悄然拧紧喉咙的手。你只是在呻吟，不停地呻吟，不停地求救。 你把自己越包越紧，蝉衣皱成一团，你也皱在里面。你希望缩小成一粒灰尘，或者缩成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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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起七八岁的时候和表姐住在一起，你们一起去看她的一个朋友，那时候她13岁。她微笑着向你们展示衣柜里的漂亮裙子，你贪婪着吸收着它们的美丽。接着她说她想死。穿着漂亮的裙子死。你和表姐没有感到害怕，你们一起帮她挑选着裙子。你选了一条白色的，你还记得它的样子，它是调皮的。然后你们离开了，你在一个月后才听到关于那件事的只言片语。 后来表姐也尝试去死。她没死掉。但你听说她的脸憋成了紫色。你无法自圆其说。这些巧合仿佛是因为你而生的。于是你永远记得那个可疑的微笑。她变成了你的噩梦，你变成了她。 太阳让室内太白了，让人无法忍受的白色，白色总是令人觉得有所依托。你把所有的灯都关上，像小时候一个人待在摇摇欲坠的楼房顶层。你觉得黑色才是安全的，因为黑色是未知，对于一个弃儿，未知从来都没有已知的可怕。 你这一刻知道也许未来永远不会来了，你开始害怕，你用力抓住每一个一闪而过的、尚且有余温的念头。比如你意料之外的一次触碰，你看一部电影时感受过的心跳，还有像野兽一样的爱，它们曾经像猎豹一样扑向你。 你闭上眼睛尝试去想一些好事，想象就是今天你死了，会真的有人感到哀伤，也许还会有愧疚、悔恨。随即你却又想到，这些感受能持续的时间太短了。 很快就有明星结婚，很快世界又会拥有一场爆炸，他们很快又会重新相爱，重新正确起来。你觉得每个人最终都会变成微光粼粼的海面，然后忘记你。只在一些必要的时刻想起，再重新迎接一些必要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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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你很快想起一个人，你并不意外最后会想起的是他。你记得他能看出你字里行间的痛苦，他甚至愿意去拥抱这种痛苦，用他的血肉来抵挡本该属于你的风暴。 最后一次连他也握不住你了。或者是感觉到了羞耻，你不愿意像利用药片一样去利用他。然后你发疯，嚎哭，把他推开，然后你消失了。 如果你当初没有把他推开，也没有试图拥抱他，那种距离也许才是拥有。而现在你就像某种瘟疫，你害怕自己身上携带的病毒，更怕看到他身上的慢性病变。 现在你尝试描写一种处境，而不是一个故事。哪怕没有人关心别人的处境。你用力地敲着黑色的方块，你想把自己揉在它们里面。最好你碎了，然后他们就能捡起你的碎片一一检视。
本文标题：想象有一天你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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