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多令&1芦叶满汀洲
[南宋]刘过
芦叶满汀洲，寒沙带浅流。二十年重过南楼。柳下系船犹未稳，能几日，又中秋。
黄鹤断矶头，故人曾到否？旧江山浑是新愁。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我初次见到这首词时很早，约莫是在初中时期。但当时还不是全篇，而就是这文末最后一千古流传的名句：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当时初次品读，就被这完全不同于初高中必背古诗文的愁情柔婉深深吸引。但当时还未有机会去拜读全词，只是将其当作“知乎鸡汤”中的一句，埋进了厚厚的收藏夹。真正去了解这首词还是因为一次机缘巧合在一个游戏中，看到名为“少年游”的奇遇，当时便心觉熟悉。趁此时机，我才了解到这首词的全篇。
我对作者刘过并不是很了解，只知道他是南宋与辛弃疾齐名的豪放派词人。但此首词读下来，我却似乎能够完全体察出作者心中之所感所想。诗词鉴赏中，称其为怀才不遇、报国无门的惆怅，我觉得这层感情纵使存在，也是相对寡淡的。全词画龙点睛的部分就在于那结尾的五个字：不似少年游。那是作者真正要表达的主题：故地重游，却已然人面桃花。
少年者为何？鲜衣怒马，快意恩仇，结伴而行，载酒驱车。与朋友高歌徐行，倚栏仗剑，饮罢一碗酒，肩头又皆都是杨柳清风——少年者从未有过真正的愁情，有身旁这群朋友在，在何地都能活得一纵恣快哉。
然而，时至今日，秋令愁煞，作者重踏回乡的路途，却早已望不见这块土地从前的样子了。眼前的高楼不是当时的高楼，眼前的孩童更不是当年的孩童。他的挚友早已不知所去，又有多少仍存联络？这旧地南楼如今已然残破，放眼望去，只有“芦叶满汀洲”。过几日就是中秋，这良宵仲景，故地却危机四伏，自己也茕茕孤影，便不住更感悲凉。
这首词开头一“满”一“寒”统摄全篇，“黄鹤断矶头，故人曾到否”过渡又极尽悲婉，“浑是新愁”更点出了全词的词眼。但为全词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仍旧是那句“欲买桂花同载酒”。重游故地的词人欲效仿当初结伴游玩的自己手撷桂花沽酒作乐，却终究是不复以往的不羁与欢愉，甚至反倒会因在意身旁滚滚尘土下的众人目光而稍显局促。摘下之后，何其落寞，落寞何其。
我小时也是有着这样一簇狐朋狗友，在那个山水清秀的江南闲村得以度过难以忘怀的总角时光。如今村落已成了一处旅游之地，每逢节假回去时，所见所闻的是一栋栋白墙黑瓦的皖式建筑，是导游与游客的聒噪之语。曾经的枯井、从前的玩伴、童年的稚嫩，都如同黄河之水，一去不回了。我看着蹿躲于新巷宽街的陌生孩提，早已不是当年熟悉的身影了。我虽没有词人刘过那般写此篇时身外怀揣的一分国仇家恨，但其物是人非的心境，却全然是别无二致的味道。
一个真正优秀的作品是可以跨越时代与读者产生共鸣的，就如同《题都城南庄》中所写“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一般，这等岁月流变旧物消逝的情愫又有何人不曾体会、不曾试图倾诉。我们拾起往日的碎片，却全然失去了往日的味道。桂花与酒年年有，但桂花与酒身后承载的，又到何处寻去？
责任编辑：龚蓉梅
本文标题：岁月中流变的新愁（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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