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3日是发工资的日子，当时都是发现金，不像现在打卡，都得自己去领，在工资发放表上签名。他数钱，我签名。老牛一边数钱一边说：还是浍阴中学好吧，你上个月在古城136块5，这个月就178块5！我说：那当然，不然我费九牛二虎之力往咱这儿调干嘛！尽管只涨了42块，我还是有点小激动的。我说：谢谢牛（方言读“欧”）会计，改日我请客。老牛看上去大概50岁，我当时20多岁。老牛性格开朗，热情似火。后来我们就熟了，几乎成了忘年交。每次领工资，都得在会计室侃大山，我喜欢听他讲过去的故事。他年轻的时候当兵，到了新疆建设兵团，后来才调回内地，在我们学校当会计的。
平时见面，真不真，假不假地都要握握手，寒暄一下。寒暄不乏真诚，不是简单的客气。晚上只要碰面，我会问：晚上吃的啥？老牛就一只手伸过来握手，一只手拍肚子：面条儿。特别是带个儿话音“面条儿”，幽默风趣，说过哈哈大笑。后来再遇到，我还是会重复昨天的问话：老牛吃的啥？他又是重复昨天的话：面条儿。
那年老牛被评委县级劳动模范，他请我帮他写先进事迹材料，不用瞎编乱造，老牛日常工作认真踏实，实话实说，挑几个典型实例即可。如发工资，从来没出错，发工资会等到很晚，只要有一个人没来领，他都等着。如严把报账关，总是微笑着纠错，校长也不例外。他说为你们老师服务是我应尽的义务，你们满意了，我才放心。
后来，老牛退休了；再后来，老牛的老伴病故了；再后来，老牛不见了。有人说，他去新疆了。听说他的长子在新疆，是个军官，级别相当高呢。 几年后的某一天上午，在楼前，远远走来了老牛，还是那样健壮，我一眼就认出他来，他也是一眼就认出我。我们都快步走向前，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自然寒暄不停，我问：老牛身体还好吧？老牛说：还好还好！你们都好吧？孩子都该上大学吧？……我的眼睛湿润了，老牛也眼里含着泪花。老牛的听力不好，他说话时总是大声喊，听的时候侧着耳朵。一阵亲热后，他拉过身后的“美女”说：这是……嗯，嗯，你懂得，哈……然后又介绍我给她：这是任瑾，我常给你说过的，我们学校的才子，文章写的好了去啦……这是老牛在新疆找老伴，看上去跟我年龄差不多，高挑身材，烫的卷发，染的黄毛，衣服搭配得体，像个有文化的人。我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老牛，你这是吃嫩草呢。老牛很得意，一脸的幸福笑容。
后来，老牛又走了，后来，老牛又回来了。新疆，淮北，淮北，新疆，来回跑，他活得真潇洒！
前天晚上在操场又见面了，我：老牛吃的啥？他拍拍肚子：面条儿！然后握着我的手说：你写的书《生命中有你》我看完了。可以用四句话概括：真情感人，真实动人……还有就是—就是……唉，真……拍拍额头，想不起来啦！印象最深的是《老牛吃嫩草》。我说：不是写你的。他说：肏，他们50多岁，人家女孩才20多，那才叫老牛吃嫩草，我不算，我是老牛吃干草，哈哈。
临别时，他说：我再想想，那四句话，下次再给你说，反正写的很好，我喜欢。
我有点纳闷，是谁把我的书给老牛看的呢？
本文标题：老牛吃面条一脸的幸福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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