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饥饿摧残着百姓的时候,猫娃的日子更难过,他病恹恹的娘没办法把刚出生的女儿给了路过的省外的一户人家。猫娃还没成年,爹妈在饥寒交迫中相继离世,可怜的猫娃成了孤儿。要不是一些好心人看他可怜自己饿着肚子也要接济给他一口吃的,猫娃早饿死了。
后来田地承包到户,成了孤儿的猫娃自己做吃,正长身体的年龄,分的东西本来就少得可怜,不懂世事的猫娃出门儿也不知道锁门,一些不规矩的人常常偷得他三两天吃不上饭。没办法,队里让他轮流吃:每户人家管三天饭,猫娃也不能白吃,要给人家干三天活儿。
这些都是我妈说的,而我记得猫娃大概是上小学左右的时候。
我脑海中现在还有一幅画:三个小鸟一样的孩子环绕在一个黑胖的人周围,那黑胖的人用手在不大的纸包里撮起一捏儿瓜子小心的放在一个孩子伸出的小手心里。另外两个把手伸得更高了……
“不要急,不要急,都有份儿……”他依旧不慌不忙地撮着瓜子。
我们哪里舍得一下子吃完啊?!一颗瓜子放在齿间小心磕条缝,拿在手上慢慢打开,掐着指甲轻轻地拎出细瘦的瓜子仁,慢镜头一样放进嘴里,煞有介事儿的嚼啊嚼……那瓜子儿的香味儿穿越了几十年后又涌出我的记忆,缭绕在此刻的唇齿间。
大家其实不止叫他猫娃,他不在跟前就说他“傻猫娃”。
有一年他出门回来晚了,走到半路躲到了一个破屋里,被一群人发现抓住了。问他叫什么哪里人,也许吓傻了,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又问他是特务吗?他嗯了一声,就是这一声“嗯”差点儿要了他的命,也因此落了个“傻猫娃”的称呼——那些人把他吊在房梁上一顿狠打,要不是瞌睡要睡觉,猫娃可能要被打死了。第二天有人路过,看了猫娃说:“这不是我们队里的猫娃吗?你们怎么把他吊着儿了。”大家赶忙解释,放了下来。据说当时猫娃连路都走不成了,是大家把他抬回去的。伤痕累累的猫娃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躺在床上连个照料的人都没有,好心的邻居给他端一碗饭,我不知道猫娃那时候是不是常常哭,但,从没人提他哭过,也许他不会哭。
我妈说:猫娃能着呢。
我爸去世后,过了一段时间,猫娃又轮到我家吃饭,饭后磨蹭着不走,我妈问啥事儿,猫娃小声说:“把XX的衣裳给我两件穿吧,我的衣裳干活都磨烂了,没衣裳穿了。”
猫娃天天给人干活,厚道的人家让他吃得好吃得饱,还给缝衣服,那些刻薄的人家,总让他吃稀的多干活,衣服开了线,破了洞也不管。轮到我家了,他早早的到我家拿起大笤帚就扫院子。吃过饭就对我妈说:“XX,你看,我衣裳开了线,你帮我缝缝吧。”
我妈心肠软,哪会不答应。
好些年前,我们开着车在路上飞跑,我妈说:“你看——猫娃,还知道吗?”顺着我妈的手指的方向:一个黑胖的人拉着一个板车,向相反的方向慢慢走着。与记忆里相比,老了许多。
本文标题:猫娃与记忆里相比,老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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