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底已是寒气逼人,可霞儿还是放弃了乘车。她裹了裹大衣,打算步行六站回家。自从儿子上了大学,每逢下班,她的心里就空落落的。那个整洁、舒适的二居室,似乎每个角落都弥漫着冷清和孤寂。儿子刚走那阵子,一回到家,她便打开电视,让嘈杂的人声和音乐填满整个房间。可是后来,就突然厌烦了新闻里字正腔圆的音调,厌倦了肥皂剧里你情我浓的戏码。一个人的晚饭没心思做,更没心思吃!反倒是此刻,慢悠悠地沿街散步,让她感觉轻松惬意!
华灯初上,车流人流如织。霞儿不觉间走到立交桥下,远远就听见轻柔的舞曲。很多次路过,总想着要不要去看看,抑或加入其中?一个自发形成的露天交谊舞场地,没有专业的灯光,没有舞池,只有一群爱好者(也许是寂寞者)和一台简易音箱。到了晚上,就着昏暗的路灯,影影绰绰中翩翩起舞。
霞儿犹豫着,随着慢三慢四优雅的舞步,那个人的身影便清晰地出现在眼前,赶也赶不走,这让她对自己无比气恼,那可是个背信弃义的人呀!
十五年前,那人弃她和儿子不顾,随另外一个女人去了东北。没有争吵,没有道歉。时间真是愈合伤口的良药,当初的痛心、愤怒和绝望,如今恍惚得像发生在别人身上。
不大的场地却容纳了近百人,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时尚优雅的女士,有的裹着臃肿的棉袄,有的穿着时髦的大衣、长裙。大家不拘一格,踏着节拍,或退或进,旋转飘移。人群中有一对极抢眼的,男的约莫六十来岁,身姿颀长,穿一件黑红格子的衬衣;女的约五十开外,着橘红色毛衣,裹臀长款黑皮裙。他们时而旋转,时而绕着花步,宛如平步云端的一对仙子。
霞儿站在路边看得痴迷。不知当年是否在舞场上被绅士般翩翩起舞的前夫所吸引,抑或被他温暖大手牵引的力量所折服?他们昏天黑地地热恋,并很快结婚生子。当生活归于平淡,归于柴米油盐的碰撞,霞儿百思不得其解的那个结果还是降临了。看着年幼的儿子,霞儿逐渐忘却了切肤之痛,只滋生无限的恨意:没有你,我一样可以养大儿子!自此,霞儿既当爹又当娘,拼命工作,养护幼儿。十五年如一日,转眼间儿子已入大学。可是,长大成人的儿子,眉梢、眼角、神态,却像极了那个人:聪明、风趣、俊朗。
生活不是单纯的爱或恨所能诠释清楚的。霞儿的心里有一团乱麻缠绕在一起,死活理不出个头绪。
这时,手机的音乐响了起来。霞儿掏出手机一看,正是前夫的号码。这两年因儿子上学的事情,他们的联系逐渐多了起来。想到自己刚才满脑子他的身影,霞儿感到无地自容。她忿忿地挂断了电话,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桔色的路灯下,身影被拉得细长。三三两两的路人或牵手或挽臂,嬉笑着、攀谈着从她身边擦过。
叮铃一声,有条新短信:你抽空去看套房吧,首付款,我打给你。霞儿的鼻子莫名地酸了一下,她感觉自己内心深处某个绷了十五年的地方,脆生生地折断了。两行不争气的泪水爬满了脸颊。
本文标题:夜曲两行不争气的泪水爬满了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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