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拾起草帽和纸笔,攀着树枝起身。起得有点急了,头发晕,眼前是黑白电视机花屏的样子,黑白小点吱哇乱动。缓过来的时候我想起了黑白天空和黑白小点的熟悉感来源——它们都挺像二维码。
我大学毕业后进了四大会计事务所,没日没夜地拼了四五年,终于拿下了我眼里还算可以的薪资以及圈内不错的人气和口碑。拿了几年高工资后,两年前借着这一笔钱的底气,我辞了工作,一个人回到老家小乡子里当了个“自由职业者”。 从那时候起我就没用过二维码了,尽管二维码现在已经渗透到生活各个犄角旮旯,甚至被印在身份证和户口本上,作为身份标志……我都快忘了我从前几乎是个离了二维码活不了的人,从扫码付款到扫码骑车再到扫码验证身份信息。
我刚跑回屋檐下,雨就压了下来。不知你们有没有见过平房顶是怎么排水的,房顶的雨水不是像在南方斜屋顶一样顺着房檐一溜落下来,而是通过房顶四面八根排水管淌出来。雨大的时候,淌出来的雨水就能在落出管道的地方形成一个小小的圆润的抛物线。虽然曾经作为一个文科生我极度头疼数学,但是对抛物线却有着莫名的好感。可能是我喜欢一切圆滚滚的东西吧。
房子的隔音效果挺好,屋外的大弦嘈嘈在屋里就变成了小弦切切。“小弦切切如私语”,我其实不大喜欢这句,“私语”让我想起的是窸窸窣窣的嚼舌根而不是旖旎缠绵的耳鬓厮磨。我刚放弃工作回来的时候,收到了不少的“私语”,虽说不过是些“这孩子怎么想的啊”“啧啧,真是可惜”之类没有什么恶意的邻里家常,却也像江南六月梅雨潮湿黏腻的空气一样让我不痛快。
这屋子传了三代传到我手里,总共三间平房,中间是堂屋。放了一张饭桌,我摆了一只莲花形的小香炉在上面,我几乎不用这饭桌,吃饭都在厨房的折叠桌上解决;西头屋是我的卧室;东头屋被我一分为二变成了书房和厨房。我哼着歌去东头屋挂草帽,扯开门帘却闻到饭的香气。
我心下懊恼:中午出门又忘了关灶台。我上个月突发奇想,请人在燃气灶周围砌了个老式的烧火灶台样子,企图营造出古典老旧意象。我还记得小时候,爸妈出去打工,我奶奶带我在家,家里就是正儿八经的老灶台,每次煮饭我奶都会盛一碗米汤给我。
来不及放东西,我赶紧右拐去厨房,生怕烧起来。拐过屋角后看到厨房门口的躺椅上睡了一个人,我愣在原地。接着笔从我手里滑出来掉在地板上,“嘭”一声即使在屋外雨声的掩映下也显得及其响亮。
——躺椅上的是我奶奶,她盖着我第一次拿年终奖给她买的一条灰色羊绒毯子。我回来两年,这是她第一次过来。
也许是感应到我回来了,我奶睁开眼,带着惺忪睡意掀开毯子,坐在躺椅边穿鞋。一边拔鞋帮,一边朝我无奈地摇头:“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毛躁?”我蹲下身低头捡笔,避开她的目光:“这不是你来了我高兴的嘛!”手掌握笔握得有些出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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