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父亲回忆起来说那狗应该属于西施或京叭这类娇小可爱的玩赏犬。它没有名字,父亲依了它的长相管它叫“小狮子”。
当谷物成熟的秋天到来时,小狮子长大了。小狮子是条雌性犬,村子里远远近近的雄性土狗开始接二连三的往太爷爷家跑。它们有的在门外不停的徘徊,不停的狂吠;有的用粗壮的爪子把大木头院门抓出了道道深沟;有的一次次窜上高高的墙头,扒落了墙头的砖瓦;还有的整夜呜咽低吼……这样的情况终日不绝。太爷爷开始厌恶小狮子,打心眼儿里厌恶,他把这些日子的不安宁归罪于小狮子的日渐成熟,尤其是当他修补破损的墙头和沟壑纵横的院门时,就更加憎恨小狮子。一辈子行医行善的他爷爷想出了最为残酷的惩罚小狮子的办法,那就是把它远远的扔掉,让它找不到家门。冬天就要到来了,他爷爷和村里的人们都在为过冬做准备。没隔几天,就有村子里的人赶着马车到50多里地以外的小火车站拉煤。
一个深秋的早晨,太爷爷瞒了父亲,把小狮子装在一条麻袋里,松松的扎了口,放在马车上,顶住车夫“扔得越远越好”。小狮子并不知道主人不喜欢它了,不想要它了,以为又要带它去赶集,兴高采烈地,乖乖的受人摆布。
年幼的父亲在没有了小狮子的日子里过的闷闷不乐,时间久了,就渐渐淡忘了。他又不断拥有了新的稀罕物。
一个雪后的清晨,该是腊月初八吧,满村飘荡着腊八粥的甜香,太爷爷腋下夹着一卷写好的鲜红的对联,踩着厚厚的积雪,咯吱咯吱的走到院门口。推开院门的一刹那,太爷爷惊呆了。他分明看到一团小小的身躯蜷缩在积雪上,身后是一串深深的小脚印,那本来黄白相间的皮毛已将看不出颜色,再白雪的衬托下,越发灰黑,就像一团用脏了的抹布。见到太爷爷,小狮子的眼睛一下子焕发了光彩,欢蹦乱跳、摇头摆尾的扑了上来,终于到家了!它轻车熟路的跑进屋里向每一个家庭成员打招呼。一跑起来,太爷爷才发现,它的一条后腿残废了,
从留下的伤痕可以看出,那是被夹黄鼠狼的架子卡断的。太爷爷在惊诧小狮子顽强生命力的同时,依然厌恶它,这次是因为它瘸。于是,太爷爷在思忖着下次应该把它丢得更远。
太爷爷毕竟是善良的,他没有立即丢掉它,把它好好养了起来。两个多月后,春天来了,当村子里的狗开始闹春的时候,太爷爷再次决定扔掉小狮子。这次是托一位串远门的亲戚,把它带到80多里地的外村,到哪里去要渡过一条河。太爷爷一定认为那条河是小狮子不可逾越的天涧。然而,一个多月后,小狮子又回来了。
太爷爷有股子倔劲儿,他不相信小狮子居然扔不掉。以后,他又把小狮子丢弃了三回,一次比一次扔得远,可小狮子找回家的时间一次比一次短,它好像在和这个倔老头较劲,不断用它的忠诚和精灵与命运抗争,而每次的胜利者必定是小狮子。我始终想不明白,也无法知道,它到底经历了怎样的过程,一次次实现这“回家”的信念。
1954年,又是一个夏天,太爷爷要带9岁的父亲转到北京上学,并在北京住上半年。临走,太爷爷决定把小狮子带上火车,中途停车时丢掉。父亲畏惧太爷爷,心中虽然不情愿,也不敢反对。
本文标题:那年,那月,那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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