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醒来的季节

2023-10-07 19:04:46

山村醒来的季节

镇上到大坪山走路要二个小时,这条村级公路上走路的人比骑摩托的人多。路倒宽就是不平,随着大坪梁腰间顺弯就弯的缠过去。虽然路况不好,却是好多年前全村百姓大战一个冬季才修成的。公路最远处就是到大坪丫村最后一家冬生娃家的院坝。虽然这条路一修成冬生娃当年就买了一台农用车在跑,但路却一直没人再维修了,一直坑坑洼洼不平。这几年冬生娃也不跑车了,和媳妇一同跑到外面打工了。 村里人遇逢场天就走路去,一来路不平,人又多,人多走路不闲远,二来也可以看看其它家逢场都带些啥子卖。于是每个赶场的背上就是多了个背篓,去的时候装些自家的鸡或腊肉,不了就是到山中找回来的野天麻和柴胡。回来就是最新的洋玩儿,如电视机和手机或电脑。虽然没有安装无线接收站和手机移动塔台,但这有什么关系呢,听村长说最迟明年就把最主要的事儿办了,不然这个村长就不干了。就是手机移动塔台一定安在大坪山最高处,叫三柱香的石笋上,让全村都能接收到信号,一定不比其它地方差。世外一样的大坪山村突然就能和天南地北的人联系上了,想想,谁的心不热乎的呢。 大坪山村粮食产量一直上不去,大集体时,农业学大寨,用了多少个冬天修大寨地,如今依然成梯地的就那几块。地理环境制约了这个村大展宏图,全村住户就在一个狭长的小沟里。沟倒不大连河都称不上,两边的石头占了很多面积,更恼火的是房前房后的高山把沟宽度挤成巴掌大的一个长方形了。全村人均土地加上山凹里倒还是有10亩多。 这儿地肥的流油,出土豆、红苕、玉米,玉米大的和猫一样长,就是不出稻子。沟中倒是有水,但逢天旱沟中就没水了,遇夏季水又大又猛像一头关久了的老虎,吼叫着从高山石槽冲下来吼声震天。沟中一天到晚耳朵啥也听不见,山岩回声把人脑壳整的糊里糊涂的。产生出的食物值钱的少,算算只有玉米可以精用到煮酒,其它的除了人吃外就只能喂猪了。这儿家家喂的猪大的象小牯牛,每年杀过年猪都要四五个小伙子来帮忙,才能把猪抬到宽凳子上,也才能倒挂到架子上。关键是每家过年杀猪不止一头,多者有一年杀三头,帮忙人少了一天干不完活。 当然主要还是主家想请请邻居来坐坐,吃个过年饭。平时不在一起,回来了在一起谝谝一年来的收成,再唠唠明年的想法。每家喂的猪最少也是三百斤往上,大的一年下来到五百多斤。一刀下来,那背脊上的膘足足有四寸厚,这可是个考验橱娘做饭的刀功。把膘厚肉少的一块肉切到越薄越好,并能在筷子上打闪闪(颤抖),还能看见对面的亮光,就成功了。一般这片肉有半尺长,放在碗里肉还能伸出碗。 这地儿不产米面细粮,平时吃的米面都是用当地药材卖了换回来的。人少地广,山林面积大,山上各种树都有,年年山中的药材挖不断。野生的天麻、香茹、柴胡、细辛、桔梗多的很,只要是懂山的人每天早出晚归走一趟,一天下来收获也是一百多斤大米的价钱了。可惜现在村上绝大数年轻人外出务工了,瞧不起这些小钱。说是到外面可以见见世面,长长见识,一约几个人同路,几年下来,村上年轻人走光了。连回来生活的想法都没了,一来二去,想回来居住的年轻人反倒成了笑话。 他们都在县城购了商品房,老家只有老人们留守,好在逢过年时,儿女们还是回来居住几个月,一来是老人也需要孙子在面前跑来跑去,二来也和村上其它伙伴聚聚,喝喝酒,聊聊天,听听其它地方务工收入,好转向。这不,到了冬月山村就是家家飘起炊烟,老人一瞧就像是回到从前岁月。 人老了习惯了早起床,到牛圈边看看到鸡圈边瞧瞧。望着后山丫树林后泛出的白色,他已抽了二袋旱烟。山风一吹,还是有点冷,他紧了紧衣服,让孩子们再睡会儿吧。他随手披上蓑衣,把旱烟杆向腰带上一插,打开牛圈把三头黄牛赶出圈门。 放牛路上,牛背上的黄毛干净的像梳过一样光滑。嗨,昨晚上儿子还让把这几头牛卖了呢。说是不用种地了,他们往家每月寄点钱回来就够了,不用再这么辛苦放牛种地了。可是,这地真能荒了嘛?自家地里要啥菜都有,想吃了随时到地里扯几把回来就能吃。买的那点点菜不够一撮箕也要几块钱呢,这房前房后一种,谁问我要钱?地里到时把地一翻,洒一把种啥子没得?况且这些牛儿也辛苦了一辈子了,卖了给人家杀了吃肉,作孽啊。 牛腿很有力踏到小路上,路旁连片的黄莲苗,在冬季也变了颜色,当年说这个药材很值钱。现在却因为孩子们外出务工了,也没有移栽成,就这么自生自灭在长在这大片山坡上。孩子们说不用管了,等药材值钱了就回来移栽。唉,计划好了的,移栽五百亩呢,一扔就是六年。搞不懂这样子过活,倒底哪家在种庄稼,这么多的人都去打工,没人种地了,可是家家吃大米白面。没人种药材了,没人挖天麻了,那些药铺却越办越大。 左边连到三柱香石笋边的厚朴树,密密匝匝都有茶杯粗了,五万多棵呢。当年儿子说到十年后,每棵卖几百元,那就不得了的钱了。可到现在儿子说不急,让它慢慢长,这是个大宝库,说不定哪天就能抵一个镇信用社里的钱。啊呸,口气大的能吃头牛。厚朴树到冬季长长的叶子悄悄落到树下,倒是象给树盖上一层厚被套。光光的丫杈上,有时还能看见一二个没掉下来的种子。厚朴种子长的像个红色的玉米棒子,直绰绰长在丫的尖尖上,有大乍长(展开手从拇指到中指的长度)。 太阳升起到三柱香的脑壳上了,地上的还没裉完色的青草上,露珠反射的一丝丝光晃的人眼睛以为看见宝贝。回头一望自家的瓦房上已冒出了做饭的烟了,跑回去的麻狗又跑来了,围在老头身边立起前腿喔喔叫。牛到沟对面向阳的山坡上认真吃草,牛身上的那几只屎八哥,站在牛背上找什么在吃。岩隙伸出的野核桃树丫杈上歇了几只长尾巴鸟一动不动,好像还在等谁出现。沟边永远不知道安静的地麻雀,一群边飞边吱吱叫不停。挂在椿树上的乌鸦好像一直没有睡醒,要么还在装深沉。 该回家了,儿子请旁边的几个小伙子也该来了。说把过年猪杀了算了,得回去把前几天上山找的天麻交给儿子。儿子说今年杀过年猪还是要吃鸡为主,说是外面不兴吃大肉了,吃猪肉爱长肥肉发胖,哼哼。当然炖鸡还是不用萝卜吧,还是用天麻炖,能补呢。昨晚就把那只当年喂养的豆花母鸡单单关了,这只母鸡肥的很,用天麻熬鸡汤没得说吧。不信你们在外面也能吃到这种鸡,天天到地里自由自在刨食的。还有那只乌黑发亮的大公鸡,那鸡冠子有三寸长呢,那冠子红的很,平时它二(傲)的没点哈数(分寸)了。虽然天天起头叫喊天亮,但孩子们一年回来就喜欢这个,金猫银狗乌叫鸡,当然这乌叫鸡是靠头把交椅了。 冬生娃和冬梅子昨天才引着(领着、带着)儿子回到大坪山,孙子在县城上小学二年级了,当了班干部。昨晚给他讲了很多他该管并能管的事儿,神气地讲到瞌睡来了还让他妈给拿了个特酸的冬梨儿吃了才算讲完。后来爬在他腿上睡着,抱着孙子睡下后,看着睡熟的孙子很开心,比他爸冬生娃强多了。 家中没有这些鸡呀猪呀牛呀猫呀狗呀,平时你们都有走了,我又不种地,我和谁说话,和谁作伴儿,能活的自在的很吗?站着说话不闲腰杆疼。连孙子也晓得和班上那么多人上学才有劲呢,光知道让我只吃不做啥子,我要活一百二十岁呀。就算活这么大岁数,不做事,成了啥子了,当老爷供起来? 山外面的高楼不知道变的多快多高,山里的瓦房还是这么保持着原样。三间正房加个转角就是一家人所有。吃的地方在转角屋,烤火的火塘在转角吹不到风的角角里。外面一边几间的小房就是猪圈、鸡圈、牛圈和柴房。自然就围着院坝了,院坝边一个小水池上自来水一直流着,侧边安装个电视接收锅盖,亮了整个院坝。 狗儿在前面欢跳起来,原来是近邻几家狗也跑来了,狗是个好伙伴呀。平时只有他一人时,就是这个东西陪着他上山下沟,在家过日子。离家不远就听见家中来的人不少,嘻嘻哈哈都在笑,安静了一年的大坪山象才睡醒,突然就热闹起来了。腊月,山村醒来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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