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里，孩子在家整理自己的书柜时，整理了很多已经读过的儿童读物，有绘图的幼儿读本，有注音的文学古典，有童话故事，有关于提升写作的《少年文艺》……大略估计有上百册之多。看着孩子整理出来一箱箱的旧书，我心里突然有些自豪起来，十年来，我们的孩子还算读了些有用的书。
孩子的外公准备把旧书送到收破烂的地方卖了，我看着这些五颜六色的读本，总觉得这样子当破烂卖了，实在可惜。
便与孩子商量，晚饭后可以去小区大门口卖。一是可以使旧书增值，二是呢，书虽然旧了，然知识长新，文字是需要传承的。
孩子欣然同意了。
于是我们便在小区大门口的黄葛树下摆起了地摊。孩子显得特别兴奋，因为这也是她生命中的第一次售卖东西。我和妻子极力鼓励孩子去独立完成这次售卖活动，我们便在旁边甘当配角。
在购书的人群中，我听到最多的是赞扬和鼓励。
“这孩子读的书真多！”一位老人在书摊面前说道。
一对年轻的夫妇走来蹲在书摊前发出了“啧啧”的赞许，并相互交流着：“以后我们的孩子也要读这么多书！”
此时，一个约摸八旬的老人站在孩子的书摊前静静地看着一本彩绘的《西游记》，那是孩子刚上小学的时候妻子送给孩子的生日礼物。
老人神情专注地低着头，手指在书页上轻轻地划着，生怕错过了书中的每一段话每一个字。
我被老人读书的态度所感染了，禁不住地多看了他几眼。
他穿一件已经洗得发黄的体恤短衫，满头是稀疏的白发，背微微驼起，布满了皱纹的脸庞显得认真又严肃。他仔细地翻看著书页的文字与绘图。
初秋的傍晚，西边吹来了一阵阵凉风，抚过黄葛树叶间，发出“沙沙”的声响，就像有人在低声的呢喃。
我感觉到了阵阵微凉，或许是这凉意，把老人从书中惊醒了。他合上书，右手缓缓地从裤子包里摸着什么，我见他的手从包里伸进又拔出，一连两次都没成功。最后，他终于从包里掏出个钱包来，可由于手的颤抖，竟然把钱包弄在了地上，我马上站了起来，想走过去帮他拾起，只见他径直蹲了下去，一手撑着地，一只手缓缓地从地上捡起钱包，并拍了拍钱包上的灰，然后很是吃力地从地上伸直了身子。
他打开钱包，在包里摩挲了半天，终于掏出两块钱来，把那钱递到孩子面前，低声地问：“是两块嘛？”孩子迅速地接过老人的钱，正准备装进自己的口袋里。
我走上前去对孩子说：“爷爷这本书，只要一块！”孩子抬头望着我表示不解和疑惑，并把一块钱退给了老人。
老人此时也缓缓地抬起头望着我，我看到他苍老的而依然闪光的眼神，深深的皱纹间缀着密密的老年斑，他抽动着嘴唇说：“不，不是两块么？”
我把那本彩绘的《西游记》交到了老人手中对他说：“这本书封面烂了，只卖一块。”
老人接了书，把退还的钱装进了钱包，又缓缓地把钱包放进裤子包里，然后挪着沉重的步子，走进了那黄葛树荫庇的小院里。
我望着他蹒跚的背影消失在夜色的朦胧中，呆呆地出神。
我曾在一个微信文字里读过一段话：“我们为什么要坚持读书？”
我想，我明白了。
2019年8月21日夜于启明
本文标题：卖旧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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