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斤菜籽油

2024-10-14 21:41:28

半斤菜籽油

  八十年代初,还没有包产到户,那时农业社吃的还是“大锅饭”。上工一窝蜂,干活磨洋工。出工不出活,人穷骡马瘦。

  那年夏季,眼看麦子黄了,队长让村民们收拾镰刀、杈把扫帚、推耙、扬场掀等。要龙口夺食,把到手的麦子抢收回来。

  一日大清早,村中间那棵上百年的大土槐上的铃响了,一阵铃声过后,只听队长在树下大声喊道“快拿上家具,去保管室分油,每人半斤”。

  那时村上男劳力都上工了,有些收拾农忙用的东西,有些收拾光场,有些去大田地里查看麦子。剩下的都是些婆娘娃娃,她们一听说分油,都高兴得不得了,妈妈顺手提了个瓷罐罐,我跟在她后面,一块儿分油去了。

  农历五月的天,热浪滚滚,不亏是熟麦的天气,虽然是早晨,但已热得人们透不过气来,几只“算黄、算割”鸟儿叫着从头顶飞过,还有几只叫不上名的小鸟,站在树杈上,喳喳喳地叫着,给“三夏”大忙带来欢乐。

  那时我上小学二年级,整天吃的是玉米糁子、高梁面和玉米面馍,有时是糁子面,有时是搅团,有时妈妈给馍里掺和到一丁点儿的麦面。

  一天放学后,我想吃点油馍,把馍拿上,揭开辣子盒,蘸了一下,没想到辣子盒盒空空的,我这一举动,被细心的妈妈发现了,她看到后心痛地对我说:“娃,你给咱好好念书,等你今年考上个好成绩,妈妈给我娃做油馍吃。”

  妈妈二个月前说的话,我牢牢记在心里。

  那年考试,我清楚地记得,算术考了95分,语文考了97分,可惜家里没一滴油,妈妈的话实现不了,但她告诉我,等队上分了油,回来不停给我做油馍吃,以鼓励我考出的好成绩。

  不一会儿,等候分油的人们,手提上油壶、瓷罐罐、挂完吊瓶用的瓶瓶、小瓦盆等排成了一长行队,妇女们、老人们还有小孩三五成群地站在一块,有谈论今年收成的、有说谁家娃学习好坏的、有讨论今年能分多少粮食的,也有议论谁家媳妇又生了个儿子娃的等等。有时一家分油,来了三四个人乘兴的,也有的人夸队长会弄事,忙前分点油,让社员好好干活,把成熟的麦子及时抢收回来。

  我看见会计和保管员俩人认真地按人头分着,一个打着算盘记账,一个连除皮带灌油忙着,有些妇女为秤一高一低争执着,搞得保管员哭笑不得,难以应付。我家六口人,能分到三斤油,这三斤油,要满打满算吃上一年时间。

  看到队上分油,我不由得想起去年爸爸给队上榨油,那天正好是个星期天,妈妈让我给正在榨油的爸爸送饭,临走,妈妈给我了两个玉米面粑粑馍,说有机会让我在油瓮边擦一下吃了,香香我馋猫一样的嘴。我还没走到油房,一股菜籽油的香气扑鼻而来,香气弥漫着油房周围,撒向了天空,沐浴着周围的树木花草,就连周围树上的小鸟也多了起来,仿佛它们也是冲着这浓浓的香气而来的。不知什么时候,香气勾起了我贪婪的食欲,我顺手摸了摸妈妈给我的粑粑馍,一溜小跑地进了油房。

  进门一看,我十分好奇,一座长约十多米、直径粗约一米多的大梁,一头压榨着油饦,一头放着个磨扇,还有一块大青石吊着,爸爸一身油衣服,在搬着一个大木牙轮,牙轮上胳膊壮的粗绳缠着,据说是上大梁挤油用的。

  我趁爸爸吃饭、二叔和三爷忙碌着,偷偷拿了一个馍,在淌油用的油瓮边擦油,一不小心,粑粑馍掉到了油缸内,我吓得大哭了起来,还没等爸爸赶来,三爷就到了,他用手在我头上摸了摸,让我别怕,然后用一根长扫帚棍把馍从油瓮里扎了上来,又放在锅里热了一下,我看到三爷爱护我,又从身上掏出另一块馍,让三爷一块热了,爸爸见了,瞪了我一眼,大声说道:“快吃,吃完回去,下次再不要来了,日事闯祸的。”我不顾一切,狼吞虎咽地吃了这香喷喷的油馍。由于急,也没尝到油馍香不香。

  妈妈看我呆呆地站在那儿,不知我想什么,大声叫道“快来,到咱跟前了”。我才如大梦初醒,回过神来。

  妈妈提着三斤油,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我蹦蹦跳跳,妈妈说这就回去给你做油馍吃。

  我突然好象长大似的说道:“不,妈妈,我不喜欢吃油馍。”

  我知道,这每人分来的半斤菜籽油是多不容易呀,听爸爸说“去年队里种了近二十亩菜籽,由于干旱减产,原计划每人分八两,不知怎么,每人才分了半斤,而这半斤油,要吃一年呀”。平时妈妈很少炒菜,干面面辣子常常用开水一泼,再少倒些醋,辣子上面多少撒几点油,这在那时就叫油泼辣子。

  记得有一年过端午节,我外婆和我舅给我送兜兜,上午吃辣子面,妈妈做的面上面只漂了几个油花花。妈妈看着我,我看着妈妈那慈祥的面孔,怎能再想着吃油馍呢。

  这一人一年半斤菜籽油啊,放到现在想都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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