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两年前的一篇旧文，中秋即临又恰逢父亲生辰，到现在我也没满足他带着儿女参加我60寿宴的小愿望，再回头看更添心酸。愿衣襟带花岁月风平。
父亲已经五十多岁了，和母亲结婚前去过上海然后一路北上到山东是他这辈子唯一的谈资，婚后几十年竟没有再离开过那赣南小镇。 初中文化，硬笔字和软笔字都不错；会拉二胡吹竹笛、唢呐；音符看看也能哼出曲调；能雕花做南方小镇元宵节时用的夜游南瓜灯；还是个能砌墙的木匠；因母亲在外那些年练就的厨艺竟也后来者居上，导致我们几个小孩总是一致投票不让母亲做晚饭。只可惜长年劳作无闲之故都未能专长，竟有些埋没了的艺术家的味道。
祖母育有5儿3女（后夭折小女），父亲排行老二，在那个几乎人人都食不果腹的大集体时代生于如此多的兄弟姐妹之家的艰难不言而喻。据说父亲是最像爷爷的一个，不光长相还有那一生劳碌。
27岁结婚34岁得女（我）。中年初得女自是欣喜，年幼无知常闹腾父亲觉其偏心弟弟，回想起来实则是我自幼多得父亲宠爱，刁蛮之性格多得家人包容。
我和弟弟开始上小学时，家里几乎都是留守老人带着留守儿童，年壮者多外出务工。可父亲不忍留下一双儿女。为补贴家用母亲跟同乡外出务工，父亲便开始了他那长达数十年的又当爹又当娘时代。亲戚每每劝父亲外出务工能轻松些多赚些钱，父亲总说等两个孩子小学毕业了就出去，等两个孩子初中毕业再出去，等他们高中毕业就出去。直到现在弟弟都快大学毕业了，父亲老了也不愿出那个南方小镇了也还没出来过。
父亲对我们很严肃。晚饭后写作业至8点、每晚可看30分钟电视、9前需上床睡觉之类的规矩多如牛毛，且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无讨价还价之余地，大有君无戏言之势，以至于我总是偷偷在背后叫他土皇帝。
毕业工作后给家里打电话或者年节回家与父亲交谈，每每结束语都是现在的心愿就是你赶紧结婚，带儿女来参加我60岁寿宴。我总说你们生得这么丑的女儿，得砸手里了，催我也没用，父亲多是笑骂一句癫婆。
今年5月祖母去世，6月份父亲病倒手术住院，故呆家两月有余。父亲每至傍晚总是躺在窗下竹椅上听他自己送给祖母的戏剧碟片机睡着，夕阳打在他古铜色的脸上，花白的头发波浪似的曲卷着，我忽然惊觉当年君无戏言的土皇帝已然垂老。
双亲已老每想及此就对死亡充满恐惧。没有人能告诉我他们往前走了还会在哪个路口停下来等我追上他们；也没有人能承诺我和他们此生缘分并非虚妄，来世可续，勿需悲伤。
世间最无可奈何之事大抵如此吧。
本文标题：父亲对我们很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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