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爱情故事都是悲哀的”|与诺奖作家聊聊爱情

2023-08-19 17:48:01

“大多数爱情故事都是悲哀的”|与诺奖作家聊聊爱情

1982年,马尔克斯获诺贝尔文学奖的消息传出后,墨西哥的民众包围了他的住宅——当时,马尔克斯在墨西哥城定居,墨西哥民众给他送花,在他住宅外欢呼。马尔克斯只好住进了旅馆里,在旅馆里,他接受了美国《新闻周刊》记者的采访。采访的最后,马尔克斯说他正在写一部爱情长篇。

马尔克斯

  他说,“大多数爱情故事都是悲哀的,总来个悲剧收场。在我写的这一部小说里,这一对情侣是事事顺遂,他们是完完全全得快乐。就我来看,快乐已经是目前不流行的情感。我要把快乐重新推动起来,使之风行起来,成为人类的一个典范”。

  马尔克斯提到自己正在写作的这部作品就是《霍乱时期的爱情》。获奖后的各种应酬让马尔克斯的写作中断了一年,当他终于静下来重新写作时,他发现自己并不喜欢已经写出的那一部分,于是他开始重新写这部爱情长篇。最终,《霍乱时期的爱情》由原先的一个快乐、圆满的爱情故事变成了一个苦涩的爱情故事。

  《霍乱时期的爱情》写尽了爱情百态,其中的爱情如同一个魔方,颜色全部对齐的方式只有一种,而且很难,但对不齐的方式却有无数种。

  在女主角费尔明娜一生与两个男人的故事里,我们看到的是虚幻的浪漫之爱,和同样虚假的婚姻围城。马尔克斯写到,“比起婚姻中的巨大灾难,日常的琐碎烦恼更加难以躲避”。

  书里写到了一次香皂风波,乌尔比诺医生和费尔明娜为浴室里到底有没有放香皂发生了争执,这次吵架“竟是他们半个世纪的共同生活中最为严重的一次,也是他们唯一一次萌生了放弃的念头,希望开始过另一种人生”。

  日常生活中的这些夫妻争斗,尽管都是很琐碎的事,但是却“培养了仇恨”。而仇恨却如病菌一样繁殖,一个不满会勾起另一个不满,直至爆发为山崩海嘨。

  世界在不可遏制地变坏,爱情自然也难以幸免。爱情,或者更宽泛的爱,是为了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但是,爱情就像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事情一样,它也是由人完成的,也不可避免地和人性的弱点联系在一起,和人类创造的文明、文化联系在一起。因此,不能指望爱情营造出世外桃源,更不能指望爱情拯救这个世界。爱情不是疫苗,爱情就是瘟疫本身。

  《霍乱时期的爱情》不止一次写到了爱情如同霍乱。弗洛伦蒂诺在追求费尔明娜受挫时,“腹泻,吐绿水,晕头转向,还常常突然昏厥”,表现出与霍乱相似的症状。他的母亲说,“我儿子唯一得过的病就是霍乱”。

  实际上,弗洛伦蒂诺还得过不少次性病,那是他频繁寻花问柳的产物。但是,他像许多男人一样,不把性病当成病,“而只会把它们当成战利品”

  最后,弗洛伦蒂诺和费尔明娜的船一直在水上漂泊,来来回回,仿佛与世隔绝,船上也挂出了标志着霍乱的黄旗子。这些都暗示了爱情与霍乱的内在一致性

  在《霍乱时期的爱情》中,每个人都在追寻爱情,可无论是弗洛伦蒂诺、费尔明娜,还是乌尔比诺医生,都并未获得幸福。

  有一次,费尔明娜曾经绝望地对丈夫喊道,“你就没有发现我一点也不幸福吗?”乌尔比诺医生不温不火地回答说,“你要永远记住,对于一对恩爱夫妻,最重要的不是幸福,而是稳定”。

  弗洛伦蒂诺也曾经好奇到底什么是爱情,他的一位情人告诉他,“凡赤身裸体干的事都是爱”。但是,马尔克斯在小说中要告诉我们的是,“世上没有比爱更艰难的事了”

  爱是艰难的,是因为爱与自由联系在一起,这在现代爱情中尤其如此。

  英国社会学家、剑桥大学教授安东尼&1吉登斯《亲密关系的变革》中指出,我们今天关于“浪漫之爱”的观念,是18世纪之后才开始成形的,它“第一次把爱与自由联系起来,二者都被作是标准的令人渴求的状态”,浪漫之爱“把自身纳入自由与自我实现的新型纽带之中”

安东尼&1吉登斯

  但是,现代爱情的误区往往也因此而产生。自由被误用为爱的放纵,自我实现变成了自我中心,甚至自我实现、爱情被置换为财富、权力、地位的攫取。

  如今的摩登情爱呈现出更多的样态,亲密关系早就发生了改变。“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政治理论家马歇尔&1伯曼用这句话当做现代性理论书籍的题目,放在现代爱情的图景中,也同样适用:坚固的爱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丰富多元的选择,然而人们越加迷茫和空虚,到头来发现爱的只是自己。

  爱情经常寄托了我们对永恒的一种向往,所谓的海枯石烂,地老天荒,我们用它来对抗时间,对抗衰老,对抗世界的易变。

  但是,在现实里,孤独才是永恒的。爱之所以无比艰难,是因为爱所要面对的是这种孤独。马尔克斯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没有写爱情对抗瘟疫的魔力,没有写成“灾难中的爱情更加伟大而高尚”,没有把《霍乱时期的爱情》写成像《简&1爱》那样的男女历经磨难,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

  完美的爱情之所以可贵,就在于它是稀缺的。在爱情中,人处于激情状态,也最能显现人的本质。真正爱情的实现不仅需要我们克服人性中的自私、虚荣和放纵,还需要一种大爱,离开了时代、社会和人类的幸福,我们也难以保全个人的幸福。这就是我们从《霍乱时期的爱情》中获得的启示。

  许多诺奖作家获奖后的作品都很难再超越前作,但马尔克斯却不同,他曾在采访中说,“我对赢得诺贝尔文学奖非常满意。可是,问题是,我现在就要比过去更有名了;名气往往把一个人的私生活剥夺掉,而私生活却是一个作家所需要的。但是,我会继续保卫我的时间来写作”。

  马尔克斯没有食言,作为获奖后的首部作品,《霍乱时期的爱情》依然是伟大和经典的。

  关于《霍乱时期的爱情》,有两个要点鲜有人关注。

  一是此书的故事,一部分来源于马尔克斯父母的爱情经历。有一段时间,马尔克斯每天下午都去看他的父母,跟他们聊天,询问他们的过去,那时候他的父母已经是七、八十岁的老人了。当然,马尔克斯没有告诉他们,他在以他们为原型写小说。

  二是写《霍乱时期的爱情》的那两年时光,是马尔克斯“一生最快乐的时候”,事事都很如意。我们不禁想问:在快乐的时光中,又是以父母的爱情故事为原型,为什么最终发展成了一个苦涩的故事?

  原因在于,马尔克斯不仅仅满足于写爱情,他是以爱情为线索把握时代的变迁和拉丁美洲的整体现实。在关于《霍乱时期的爱情》这部作品的一次访谈中,马尔克斯提到了福楼拜对他的影响。

福楼拜

  他说福楼拜在《情感教育》中“不但讲述了一个爱情故事,而且对那个时代作了准确的再现。他在小说中创造了法国一个特殊的历史时刻的环境气氛”。这也正是马尔克斯的雄心所在,他希望通过爱情故事去讲述拉丁美洲的特殊历史年代的环境气氛。

  好的作品,永远在反映现实。

  2004年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奥地利作家埃尔弗里德&1耶利内克,就写过一本惊才绝艳的小说《钢琴教师》,里面带有浓厚的自传体色彩。此外,2013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加拿大作家爱丽丝&1门罗,书写过一篇讲述女性成长的小说《逃离》,主角卡拉的两次逃离都失败了。她想抗拒生活,却无能为力;她想寻找自我,却摆脱不了困境。这何尝不是我们每个现代人的写照?

  在无数优秀的作品里,主角无一不在努力逃离生活的困境。

  而生活在现实里的我们,究竟怎么做,才能真正逃离这种负面状态?

  西安交通大学人文学院教授、哈佛大学比较文学系访问学者张勇认为,一个简便有效的方法,就是在文学和阅读里,去认识自我,认识时代。只有将目光放远,格局打开,才不会囿于无谓的烦忧,而是具备清醒的头脑和独立思考的能力。

  《以文学与时代的名义发声——与15部诺奖作品美妙相遇》,我们为大家精挑细选了一份堪称“经典中的经典”书目,围绕着“自我与时代”为年轻的女性面临的种种问题给出答案,比如:

  •   怎样打破性别的桎梏?

  •   怎样正视疫情的创伤?

  •   怎样摆脱娱乐综合症?

  ...

  这是一堂文学课,也是一堂构建自我世界观和独特人生观的人文价值体系,我们特别邀请了西安交通大学人文学院教授、哈佛大学比较文学系访问学者张勇,进行独特新颖和批判性的解读。

  张勇老师专注于中国现当代文学、近现代思想史及文化研究,出版有学术专著《摩登主义:1927-1937上海文化与文学研究》,并发表论文多篇,他的课程《诺贝尔文学奖经典作品研读》备受学生欢迎,好评如潮。

  这堂文学课并不艰涩,也不枯燥,更像是在一间咖啡馆里,聆听舒缓的乐曲,细品醇香的咖啡,共享我们对于世界的认知,探求真正的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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